再次与阿尔弗雷德相见时,还是在那家很贵的餐馆。
只是罗勒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羁绊,他显得自信而从容。
好吧,他承认,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小人得志的嚣张。
阿尔弗雷德正在戴着眼镜,看手里的一份文件,圆桌上放着一杯红酒。
一个黑色的大山挡在罗勒和阿尔弗雷德之间。
“没事,多恩,让他过来吧,”阿尔弗雷德还是那么的从容和淡定,似乎让警长来见他一面,是他的恩典,是他亲民的象征,跟真正的平易近人没有关系,相比之下,这种姿态更像是一种施舍。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你这么大岁数才竞选议员的缘故吧?罗勒恶意地猜测着。
“怎么,警长先生,这次又拿了什么臆造的证据来问我?”
阿尔弗雷德的语气有点儿轻佻,就像一个国王,心情愉快地调侃自己的子民。
罗勒正从随身带的包里拿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里冒出两粒火星。
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他面前。
“好吧,”阿尔弗雷德轻松地晃着酒杯,“让我看看,我的对手又准备了什么惊喜,他们真的没必要这样,市议员而已——”
他的目光凝住了。
看到那个男人抡棍子的镜头时——
“咔——”
他手里的酒杯被捏碎了。
罗勒已经四十五岁了,德国像机器一样工作的精神让他几乎磨灭了所有的情感,可是这一刻,虽然他始终不愿意承认,可是他觉得很爽。
阿尔弗雷德再抬起头的时候,脸色是铁青的。
这让罗勒更爽。
“你从哪儿拿到的?”他问。
一股血腥味儿传来。
他的右手手掌被酒杯的碎片割破了,血流出来,可是他恍若未见。
“你的手流血了,”罗勒“好心”地提醒他。
“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你把这段视频给我,”阿尔弗雷德根本不在乎他的手怎么样了,“我知道你在警长的位置上很多年了,这几乎就是你职业生涯的终点了,我可以帮你,副局长怎么样?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需要钱吗?一百万够不够?两百万?你开价吧……”
罗勒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昂着头,尽情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屑。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了这种态度,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力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血流的更多了,可是疼痛让他恢复了暂时的冷静。
“这还不够,”阿尔弗雷德把旁边一个杯子里的水倒了一点儿在手上,用一张餐巾包着左手,小心地拈着上面的碎玻璃渣,“你做的很棒,差一点儿就打倒我了,可是那也可能是假的,像照片一样,全是假的……”
阿尔弗雷德越说越有神采,自信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脸上,他逼视着罗勒,“你这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打不倒我的,你可以把这些破烂儿公布出去,我发誓,你伤不到我一根毛,可是我会毁了你,毁了你的一切!”
“我还有证人,”罗勒终于说了他来这儿的第一句话,这就好像一个武术高手,在对手自以为占据了优势以后,狠狠一计直拳,正中对手的下巴,这一点让他剧爽无比,“拍这段视频的家伙,他愿意出庭指证你。”
“他不是已经——”阿尔弗雷德才说出一半就强行让自己闭嘴。
他的方寸终于乱了。
“已经死了?”罗勒嘲讽地看着他,“不,他没有,让我告诉你一件事,阿尔弗雷德先生,那是一个黑帮份子告诉我的,你要想断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那就站在他面前,亲手杀掉他,看着他断气,再把他的头割下来,要是还不放心,你还可以去验一下DNA!”他重点强调了一下“DNA”,“阿尔弗雷德先生,你完了,好好吃这一顿午饭吧,下一顿就没有红酒,也没有这么好的环境了。”
说完,罗勒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洋洋得意地站在对手的尸体面前,吐了口唾沫以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哪怕是不用往后看,罗勒也看得到阿尔弗雷德灰败的脸色。
阿尔弗雷德的脸色也的确差不多是这样,他看着还在流血的手,就好像那手不是自己的,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然后把瓶子里的红酒浇在上面,整个过程没有出汗,没有抽冷气,眼睛里却有悲痛。
猛地,他抬起头,发现周围的食客正有点儿惊恐地看着他,侍者也一副想上前,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都他马看着我干什么?”他突然大叫了一嗓子。
于是餐厅的氛围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空气里混着红酒的酒香,还有一点儿血的甜腥味儿,极大破坏了格调高雅的用餐环境。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人要是得意的时候,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花儿是香的,连空气里都带着甜味儿。
罗勒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有成就感了,他觉得可以扳倒这样一个大人物,实在是可以成为他退休以后跟周围人吹牛的一大资本。
不过他没有走得太远,经过第一个丁字路口以后,他朝右转,转入一条小巷,上了一辆路边停着的面包车。
两个戴着耳机的人没有回头,一直盯着眼前的设备。
菲利普.兹维纳用鹰一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给他了吗?”
“给了,”罗勒还带着点儿兴奋的表情,“他抱着那部平板电脑,像抱着他老婆一样不撒手。”
“他老婆早死了,”罗伯特.加雷特在一边对他的比方有点儿不屑一顾,“而且听说以前他有家暴史,只是因为他家大势大,不能拿他怎么样,在他老婆的葬礼上,我们有拍到照片,她的脸上有瘀伤,所以我们一直怀疑她是被殴打致死。”
“该死的!”罗勒的好心情被破坏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去教堂的原因,上帝总是让这种人渣那么有钱,还总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因为他精于投资,”加雷特说,“在德国,你能想到的公司,几乎都有他的股份,这老家伙有钱不只是因为生在有钱人的家庭,还因为他真的很会赚钱,赚了钱,还懂得怎样经营——”
“他开始打电话了!”离罗勒比较近的戴耳机的人突然说,同时他放大了音量。
“喂?希金斯!该死的!你怎么办的事?那个警长又来找我了,他拿到了那份视频,就是你承诺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现在它就在我的手上,他还说那个拍摄视频的人还愿意指证我,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不可能,阿尔弗雷德,那个人死——哦,你他马的!你被耍了!快关上手机!”
手机话筒离平板电脑很近,一个收音器很好地把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经过放大,传回了面包车。
“什么?你说什么?喂?喂……”
“咔——”
“挂断了,”罗勒失望地说,“该死的,这家伙是谁?太警觉了吧?”
“我也想知道,”兹维尼耿耿于怀的说。
自从从邵乐的嘴里知道有这么个人,有个彩虹公司,他就一直对此充满好奇,今天算是见识了。
从接到电话,到挂掉电话,不到十秒钟,这人的警觉和专业,让在场的老特工都自叹不如。
“阿尔弗雷德死定了,”加雷特也颇有些遗憾,“可是我们没能抓到希金斯,也许我们撒的谎有点儿太过了。”
“那也最多拖延个几分钟,”兹维尼摇头,“谎言就是谎言,通辑他!他涉嫌多起谋杀案,不管跑到哪里,他都是我们要追捕的目标。”
“是!长官!”加雷特响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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