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雷声还在不断的响着。
离着很远的地方，下游的地方，闪电像天空与地面合作织成的网一样，很难想像在那中间还会有什么生命可以存活下来。
班顿杜的守军一共792人撤了出来，在奎恩河的对岸，邵乐所在树林的河对岸休整。
剩下的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应该是四散而去，倒还不至于全体阵亡。
这里是平原，没有装甲部队，想全歼步兵是不太可能的，甚至连重创都很难。
但是在这个时候，危机依然没有就此离去。
关于这近八百人的安危，还有一场有些艰难的谈判的在进行。
艰难之处不在于互相期望值冲突，而在于信任很难达成。
一场谈判如果没有了信任，达成一致几乎不可能。
“你不能让他们放下武器，”邵乐倚着吉普车，看着下游的闪电网，像在跟利瓦博聊天一样，“别忘了还有记者，班顿杜驻着那么多记者等着爆猛料，要是看到有几百名维和部队士兵空着手回到金沙萨，国际舆论会毁了他们的一切。”
“荣誉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吗？”利瓦博带着微笑问，“你们雇佣兵不是只认钱吗？”
邵乐一耸肩膀，“看情况吧，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尤其是当着记者的面，他们都是人，是人都有点儿自尊，而且为了以后的生意着想，输的太难看了，也影响赚钱。”
“什么时候我们这片土地可以不为钱困扰啊……”利瓦博也顺着邵乐的目光看去。
“那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邵乐长舒一口气，“世界是一盘大蛋糕，蛋糕一共就这么大，有人多分一点儿，就会有人少分一点儿，就算你成了赢家，也不一定可以活着看到这个国家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努力的。”利瓦博坚定地说，“这个国家太累了，它需要休息，它的人民需要休息。”
“呜……”
一支车队出现在西侧树林边上。
头车是一辆BTU步战车。
后面跟着两辆卡车，还有一辆奔驰越野车。
“原版来了吗？”邵乐站直身体，看了一眼对面的利瓦博。
他不自觉地已经保持了立正的姿势，表情也有点儿僵掉。
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示他正在极力克制和忍耐。
看来洗脑并没有失效，他对原版的服从还是很根深蒂固的，只不过他的自主意识更强一些，走的也是与原版完全不同的路。
河滩上除了这一辆吉普车以外，没有别的车。
后来的车队才一到，车还没停稳，就开始有人陆续从车上跳下。
一支10人小队像黑色的箭一样飞进河滩边的树林里。
“扑啦啦……”
有鸟被从树林里惊飞出来。
10人小队再出现的时候，一一向减缓行驶的车队举起安全的手势。
另外一队人把守住树林拐角处，封锁了来这里的路。
“吱……”
车队停在离吉普车不远的地方。
又是一支10人小队从吉普车旁边飞一样跑过，理都不理邵乐两人，向着东南方向的河滩，前行一百米以后，建立了一道防线。
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落在队尾的奔驰车车门打开。
又一个利瓦博出现。
“终于又见面了。”邵乐喃喃地说。
树林里有几道可见光激光瞄准器的红点儿投在邵乐的身上。
邵乐也很听话地没有乱动。
原版那酷酷的德行再次出现在面前，邵乐居然没有马上变脸，反而笑出声来。
“瞅你的艹行！”他骂了句中国脏话。
利瓦博身边的保镖上前抡起枪托就砸在邵乐的肚子上。
“啪——”
这枪也真是结实，用的力道也十足，发出了老大一声响。
但是邵乐像根弹簧一样只是微微朝后退了一下，就又站直了。
原版来到他面前，先是看了看旁边脑门已经渗出汗珠的利瓦博，又看看他。
“我一来就听说你们在做交易，所以来看看，”原版面无表情地，“你挺不错的，我本来以为你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干掉他，没想到居然在跟他做朋友。”
“人总是需要朋友的，不是吗？”邵乐的眼睛不断在两个人脸上转来转去，嘴里啧啧地，“你看看，你看看，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真的，挺像的，哥们儿，你就不怕哪一天克隆体太多，反倒没人会记得你了。”
“我为什么要让别人记住我？”原版反问他，“就好像我宰了你的小情人，你记得这么深刻，又怎么样？还不是现在被我拿枪指着？”
邵乐收起笑容，“好吧，你真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看你在实验室里喝多的时候多有意思，跟个醉鬼一样，傻笔似的。”
“啪——”
又是一记枪托。
“啪啦……”
那枪再结实也碎了。
到底不是用来当球棒使的。
邵乐除了挨第一下时有点儿疼痛，身体很快在相应的部位增加了抗击打能力，只是这两下还不足以造成严重的伤害。
利瓦博摆摆手，阻止了他的手下做进一步的动作。
他像是发现了一件珍宝一样，围着邵乐转了一圈儿，停在邵乐的身后。
“多完美的身体啊——”他的说话声里突然带了一点儿情绪，是激动，还有一点儿可惜，“你为什么不直接死掉呢，新人类的希望就会实现了，看看你现在，可以随时因应环境的变化而适应，你为什么不能博爱一点儿，听说希金斯还有另外一套办法，不一定要你的命，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很心动，”邵乐没有回头，他看着树林方向，那里射来的红点儿依旧停留在他胸口，“可是就算像你们说的那样，可以有新人类的出现，我也不想在那张名单上写下你的名字。”
“那我只能说很遗憾了，”原版的语气再次变冷，“我无法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便宜别人呢？听说要是你带着对我的排斥进行注射，会有很大概率产生变异，所以，再看看这个世界吧，这是你最后看到的景象了。”
“真的是这样吗？”邵乐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他好像又多知道了一些有关于此的秘密。
4号智脑在此负责实验室多年，它一定知道更多的细节。
邵乐自己的强化药水一直没有出现进化失败的例子，这么说，他以前的想法是对的。
所有参与进化的实验者都是自愿的，也是邵乐并不排斥的。
如果让4号智脑再进行一下分析，没准儿就会对强化药水更加了解。
几个红点儿也分配到了邵乐身边的克隆利瓦博身上。
原版走到他俩面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霸气地看着他们，“你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注定会成为牺牲品，为了你们自以为崇高的正义感在这片土地上变成肥料吧，把班顿杜的残余部队解决在这里以后，我就要去瑞士享福了，留下你们帮我背所有的黑锅，我要离开这里，等我在欧洲呆烦了，就回来找点儿刺激，很遗憾，邵乐，你本来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可是你拒绝了。”
说完，他正要离开的时候，邵乐突然叫住了他。
“先等一下，”邵乐居然还有心情笑，“利瓦博先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原版顿住脚步，扭头看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里的确有一场谈判，”邵乐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过班顿杜的守军最高长官不是我呀！”
“嗯？”原版一愣，正要再发问时，邵乐突然举起手，抱着头，跪在地上。
旁边的克隆利瓦博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发发慈悲吧！”邵乐大喊着，“求求您！”
原版更加迷惑了，正要进一步询问时——
“哗……”
河里的水一阵的翻腾，几十个脑袋从河里钻出来。
刚刚下过雨，混浊的河水很好地隐藏了他们，以至于直到他们钻出水，才被发现。
“啪啪啪啪啪……”
弹丸投向各自的目标。
邵乐闭上眼睛，伸开双手，扑倒在河滩上，把身边的克隆利瓦博也带倒在地，朝着后面的吉普车底蹭去。
天空中突然热闹起来，无形的弹丸和亮眼的光束互相交叉来往于河面、河滩、树林。
“嘭……”
一具尸体倒在离吉普车不远的地方。
原版利瓦博大张着眼睛，看向吉普车底，他的胸膛上有一个洞穿的洞，那是邵乐曾经缴获的能量枪打出来的。
AKS的射击有爆炸的效果，为了避免误伤，只能用这种枪，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知道吗？”邵乐跟同样卧在车底的克隆利瓦博说，“我没来非洲的时候，从没有忘记要弄死他！可是当他真的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一点儿没有激动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他是原版？”克隆体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邵乐的笑容突然消失，他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哪个是原版，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把他当沙袋打的家伙是不是利瓦博。
“这个——不是吗？”邵乐有点儿艰难地指着外边还在瞪着眼睛瞅他的“原版”。
“不知道，”好像突然少了威胁，克隆体的神态在渐渐恢复自然，“我从有意识开始，他就是所有人的最高长官，我们的潜意识里就是对他的无条件服从，但是他到底是不是原版，谁也不知道，不过我曾经救过的一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他在金沙萨机场的私人机库附近见过一些大人物，其中一个就是跟我一样长相的人，但是我费尽心思用各种办法做过一个调查，从来没有哪一个克隆体曾经到过那里。”
“那飞机是去哪儿的？”邵乐抓住他的胳膊，“快告诉我！”
“欧洲吧，”利瓦博把他的手从他胳膊上拿开，“他只是机场雇来倒垃圾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怎么可能知道一架私人飞机要去哪儿呢？”
“你后来没去查查吗？”邵乐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希望自己刚刚看到仇人倒地，就马上有个人告诉他，这其实都不是真的。
“私人飞机在金沙萨是没有飞行纪录的。”利瓦博无奈地说，“不过这个的确是跟你有关的，因为跟中国人有过接触的，据我所知，只有他一个”。
这没有抵消邵乐的心思，“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利瓦博！”他大声说，指着他，“这个人就是你！你！懂吗？只有一个利瓦博，就是你！”
战斗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
河滩上到处是残肢断臂，树林也像是被轰炸过一样，青烟袅袅。
邵乐从车底爬出来。
“哗啦……哗啦……”
河里有人上来。
邵乐看过去，心里不由一疼。
强化战士之间的对抗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手都倒下了。
自己人的伤亡也很大。
能量枪的对抗，再加上双方极高的战术素质，几乎不会留下什么活口。
埋伏的人有48个，是邵乐带来的仅存的全部兵力，走上河滩的只有18个。
托尼和少少负责精准点射，保证邵乐的安全，所以有了更大的躲避空间和余地，得以幸存。
其他人负责的是不让其他人有机会伤害到邵乐，吸引火力，离的距离更近，虽然前面的车辆挡住了来自树林的视线，两侧的人则不会。
利瓦博也跟着爬出来，有些悲悯地看着满地的尸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低声念了几句祷词。
邵乐跟上岸的人一一握手，拥抱。
他以为自己可以无所谓，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什么时候，杀戮可以到此为止呢。
威廉准将在班顿杜的西南方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混在一片溃兵里，突然扭头看向东边。
交错的闪光，还有不时爆出的光球，无一不表明那里正在进行一场与现在的时代完全不同的交战。
“邵乐，你又赢了吗？”威廉轻声说着，“为什么你要挡在彩虹公司前进的路上呢？”
“要过去看看吗？”身边的手下问。
威廉摇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不要自作聪明，邵乐不会没做准备的，利瓦博完了，我们去也只是陪葬而已，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我们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