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几天，忽然急风至，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万安灵百无聊赖地倚坐在窗边，看着徐徐飘下的鹅毛大雪，竟然开始怀念起洛城的一切。
比起一开始的种种不习惯，现在倒是觉得一切事物的存在都十分理所当然。
尤其是在这东京城里被困了近两个月之后，她更是觉得即使在洛城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天盯着天空发呆要好得多。
“哎，这一天天的，实在是无聊又难熬，那老太太到底有没有想见我们的意思？”万安灵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迅速在温暖的掌心中消融。“要是不想见我，老太太大可明白些表态，好给我一个痛快也不错……”
连连叹了几口气，漫不经心的万安灵并没有注意到杏儿领着某人往这边走。直到那人站在小楼下，扬起笑脸与她搭话，才让她回过神来。
“我记得你并不喜欢伤春悲秋，怎么现在竟也学人长嗟短叹起来了？”
万安灵视线往下，看见赵子怀那灿烂的笑脸。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也没说一定要笑脸迎笑脸，于是她敛下所有表情，语气平平地应声。
“贤王殿下贵人事忙，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您吹了过来。”
“哎，你这话说得……”赵子怀干笑两声，摇起扇子。“我可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无所事事。”
“您这话说得，像您这种大人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不敢随意去猜测。”
“……我寻思着我也没有得罪你，为什么你今天跟我说话句句带刺呢？”赵子怀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
“以您的身份，我可不敢对您有什么轻慢呢。”话是这么说，可看万安灵的语气和表情都不是那么回事。
“就你这语气态度，真是看不出来你哪里不敢。”赵子怀摸摸鼻子，忽然转移了话题。“四姑娘，子端这家伙跑哪去了？”
万安灵坐直身体扬起眉，看向赵子怀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齐旭在哪里？”
“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问你不是理所当然的？”赵子怀说得理所当然，倒是纳闷万安灵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确实是齐旭未过门的妻子，可也不代表他的行踪我必定知道。”万安灵似笑非笑地扬起唇。“你若是娶了妻子，将来也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向对方如实告知吗？”
见赵子怀露出个带着三分尴尬的笑容，万安灵挑起眉头，又顺口接了一句。“齐旭每日都会离家，可不是每次都会告诉我他的去向。”
“那样你也不好奇？”
“好奇的事情太多对生活可是有害无利。”万安灵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与其时时盯着齐旭的去向，我还不如看着这漫天飘雪发呆呢。”
大概是万安灵的语气太平静，引起了赵子怀的侧目。
一开始他还想着或许这只是万安灵赌气的话，想着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来。可怎么看都觉得她此刻十分坦荡，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当真是要嫁给子端吗？”
“你说这什么话，若不是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我与齐旭早就拜堂了。”万安灵瞪了赵子怀一眼，语气甚是不耐。“老实说，看着年关将近，我们不会要在这里过年吧？”
赵子怀摊摊手，这样的假设大可成真，他是不会对此有什么回应的。
“贤王爷，若是要找齐旭，那你可出这小拱门转左。”万安灵伸手比划了一下书房方向。“要知道现在这宅子住的人可复杂，人来人往的，万一传出什么闲言碎语的……你倒好，是个男子都风流，几句就可云淡风轻。我或许要跳江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赵子怀下意识想回一句万安灵说得太夸张，可想到苏嬷嬷与武湘红的身份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又觉得她并非是杞人忧天。
“行吧，我这就去找他。”赵子怀说着就转头要举步，忽然又顿住，似乎犹豫着什么事情。
“有话就说吧，别犹犹豫豫像个小姑娘似的。”
“……”赵子怀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我今天来，其实是要告诉你们见面的日子定好了。”
万安灵扬起眉，表情有些微妙。
“你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啊……”
“我该高兴吗？”万安灵嘴角轻扬。“或许我该高兴吧，如果刚来的两周里能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但现在已经在这里磋磨了近两个月，什么耐性都磨得见不着影了。那位老太太，就算再金贵，对于与之见面，万安灵心里真是波澜不兴，兴趣缺缺。
万安灵的反应倒是有趣。赵子怀深深看她一眼，发现她神情并没有多少波动，心知她是真不把齐太后放在心上。
“若你能高兴最好。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你们终究是要见面的。”
摇着扇子，赵子怀似笑非笑地摆摆手，旋身便离开万安灵的小院。
看着赵子怀离开的背影，万安灵露出深思的神情。
赵子怀，于他们而言到底是敌是友？
…………
是夜，晚膳过后没多久，万安灵在昏昏欲睡间看见齐旭的身影。
“……你这个时候来，不怕别人会有闲言闲语吗？”嘴上是这么说，但万安灵还是让杏儿去准备茶水。
“闲言闲语谁爱说便说吧，我们身正不怕影斜。”齐旭的心情似并不愉快，万安灵觉得大概与赵子怀带来的消息有关。
“那可说不准，要知道流言蜚语能杀人。”
两人一时无言以对，可沉默不能就这么蔓延下去，还有正事要谈呢。
“你来，是要跟我说赵子怀带来的消息吧。”
万安灵说得直接，齐旭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
“如无意外，三日后便要与那位见面。”
“三日？”万安灵有些意外，但也觉得这样的安排相当合理。“既然你们都安排妥当了，我便按你说的那样去做就好。”
“你对这些安排一点想法也没有吗？”齐旭说着，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万安灵的反应。
“你要听实话？”万安灵扬唇笑笑。“不能说没有想法，但我更想早点回洛城去。”说着她扬头看向再次飘下的雪花，语气幽幽。“看着年关将近，我可不想在这里冷冷清清地过年。”
听了她的话，齐旭并未马上接话，若有所思的神情里似乎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