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梅林匆匆一见，当时只觉得与你有种莫名的熟悉，却没想到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姻缘。”
室内，只有赵允宗、赵子怀和齐旭三人，他们一度相对无言，气氛也因此一度凝窒。
最终还是赵允宗先打破了沉默。
最上位者都开口了，他们也不能装作听不到。尤其是齐旭，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赵允宗想要对话的对象是他，那他就必须有所回应。
“确实如您所说的一样，草民也没想到您会是我的远亲。”齐旭恭敬地应声。“来时只听家中长辈提及，倒没想到会得到姑母的高看，实则是草民的荣幸。”
赵允宗脸上表情淡淡，看向齐旭的眼神却十分锐利。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倒能让门外的人听清，算是先与他们划清了界线。
“母亲向来想念娘家的亲人，只是平日里想要见面不容易。如今难得有机会，你好好与她聊聊洛城齐家如今有些什么趣事，也算是让她的思乡愁怀能得安抚。”
虽不知道齐旭心里真正盘算的是什么，但他既然主动装傻，自己也便配合吧。
赵子怀悄悄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兄弟俩演戏。
“……倒都是自欺欺人的能手。”赵子怀看了一会儿，含糊地嘀咕，引来齐旭的瞪视。
见状，他耸耸肩，闭上嘴，权当自己是壁上花。
“东京城一到冬日便大雪纷扬，景色倒是寡淡得很，不知道洛城如今是什么风光？”赵允宗示意他们坐下，主动为他们倒了茶。
他身份特殊，本就不应该纾尊降贵做这种事情，偏偏他这么做了，且不说齐旭有什么反应，赵子怀就先条件反应地跳了起来，伸手就接过他手里的茶壶。
“这种小事我来就好，您这样真是折煞人啊！”
手上空空的赵允宗似乎习惯了赵子怀这种做派，也不说什么，只让他继续装模作样。他的视线从赵子怀身上移向齐旭，又弯起唇角。
“他向来都比较浮夸，你莫要被他影响，在这屋子里都是有血缘的兄弟，你自在些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赵允宗看向齐旭的目光却隐藏着锐利。他看似嘴角弯弯，态度温和。实际上从见到齐旭的那一刻开始，他这副温和的神态都如同面具一般，只让人觉得他笑里藏刀。
“谢陛下恩典。”齐旭嘴上恭顺应着，可行为举止却与刚刚无异。
齐旭知道赵允宗并没有打算与他平起平坐，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至于他这么说的目的，或者只是想要从中试探他是不是真没有觊觎之心吧。
“说到洛城，那确实是个好地方。”赵子怀坐在两人中间，顺口接着赵允宗刚刚的话题说了下去。“你知道吗？那里有个摘星楼，可比东京城里的醉月坊还要有意思，有机会的话，您还真的要去看看。”
“哦？”赵允宗应声，目光仍落在齐旭身上。“不知道洛城本地人是否也这么认为呢？”
“如贤王所言，摘星楼确实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齐旭从容应道。“抱歉，草民平日里忙于商事，在洛城的时间并不多。”
赵允宗闻言，扬起眉头。“我听母亲说过齐家对于儿女教育向来严格，你经商一事，家中长辈没有意见吗？”
齐旭的身份特殊，赵允宗本以为知情的齐家家主会主张让他入仕为官。虽说本朝不似前朝那样重文轻商，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偏见依旧扎根于百姓的观念中，一提到商人，总是会让人低看一眼。
他不知道走商途是不是齐旭自己的意思，那都不重要，只要齐旭没有顶着这张与他神似的脸出现在朝堂，他也乐意在别的地方给他助力。
赵允宗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齐旭的脸，他又觉得心情十分微妙。
他们是双生子，如果那时齐太后想要舍弃的不是齐旭，那便是他了。
齐旭运气好，遇到了他的贵人，又在齐家的呵护下长大。若时光倒流，被抛弃的是他呢？他是否能有齐旭这样的际遇？
赵允宗并没有往这方面深思，他也没有那个必要。
何必假设这么多，现实就是如今在上位者是他，而齐旭再风光，也不过是一个地方乡绅的儿子，仅此而已。
他会想见齐旭，不过是想要趁这次机会敲打他。
关于皇室的双生子预言对他的皇权会有什么影响，赵允宗心里清楚得很，齐旭……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台面上的人。
不过，碍于齐太后的存在，赵允宗不会对齐旭下手，却不容他继续在东京城里逗留。
所以，要用什么方法，让他早早离开东京城呢？
他得好好想想……
……………………
茶香袅袅，扑鼻而来。
万安灵表面坦荡，心里却一直在嘀咕。
沉默已经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形成一种窒人的氛围，让她坐立不安。
“你在洛城名声不小，听说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言非齐旭不嫁，对吧？”终于，齐太后开了口，问出的问题却让万安灵十分尴尬。
“……民女年少无知，只想着要嫁给心怡之人。恰好那时有人以这个事情来挑衅……民女一时冲动，才将那样的话脱口而出。”
唉，谁都要为自己以前所做的傻事承担后果，虽说那时的灵魂不是她，可又有谁知道呢？
外人看到的不过是她万安灵这一张脸皮罢了。
“我听说齐旭那时对你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因为你这一番豪言还躲避了你一阵子，怎么现在反而和你结缔了婚约？”
齐太后语气平平淡淡，面容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万安灵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心里一惊，大冬天吓出一背冷汗。
“其实民女也不知……子端可哥本对我一点想法也没有，哪怕我身为一个姑娘不顾世人指点那样示爱，他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动摇，所以民女努力了一段时间后也打算放弃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对我的情意有了回应……”
换句话说，这个婚可不是她死皮赖脸缠着齐旭才成的，齐太后千万不要把她当成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不要脸的小姑娘！
听完万安灵的话，齐太后也没有接话，反而是向身边的老嬷嬷使了个脸色，后者会意，迅速退了出去。
沉默又开始悄弥漫。
万安灵实在猜不到这老太太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好闭上嘴静观其变。
很快，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
“贵人，齐家三公子来见。”
齐太后闻言，扬声笑应。“快让他进来。”
万安灵见状，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
她的救星好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