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巨震,天地摇晃,自下而上的冲撞使得百里茂林之沙沙作响如暴雨倾盆,就连漫天极光都轻舞摇曳,那种巨物与冰的挤压巨响,田斓从未听过!而就在她三两步赶至巴冷身侧,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之时,“看护好扶桑树种!!!”,更远的远方再度传来黎渝的呼喊!可惜黎渝与田斓,以及洛伊女士同巴冷哪里想得到,又怎会留意观察到,就在将罗素肉身被毁,金属半身被巨爪碾碎之后,不多时……一个黄豆大小的肉球从金属半身的肘部隐秘处“挪”出,随后悄无声息地钻入冰地裂缝,开始缓缓地生长!
“那会是什么呢?”田斓望着远方自言自语似地道。黎渝已不在其视线之内,这恰好说明了突如其来的巨震之源很远很远,同时,那引发巨震的东西更是非常之大。
很快,罗伊女士也冲出密林,径直赶到了田斓跟前。 “我看到她往那边去了……说了是怎么回事吗?”她问田斓道。
田斓摇头,巴冷倒是把话接了去,当然,就算是天崩地裂他也不会把眼打开,“也许是那怪物吧……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动静至少是十年之前了……”
“冰雪怪物!?”田斓记得巴冷的那个梦。
“不……当然不是!是看不见的怪物,那怪物以坚冰裹身,巨大非常,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摧毁这扶桑树种!”
“那它为什么不从近距离突袭------我……要……该不该去帮忙呢?”田斓眉头更紧,左右为难。
“不从近距离突袭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你----不用……无论发生什么,你在此守护树种便是最好的选择!”巴冷边说边又微微摇起头来,又含含糊糊道,“但这一次……我总感觉那东西……说不好……”
田斓焦急万分,“你不是能感觉到灵力的吗?怎么,太远了感受不出来!?”
“不不不!我之所以无法确定,是因为那东西与怪物一样,没有一丝灵力……”
“没有灵……”
咻!!!一种无形无影的东西带着风击穿巴冷左胸!
不好!!!
巴冷睁眼……抬臂朝前一指,吐出了作为不死者最后半句话:“这……也没有……灵……”
“罗素还活着!”洛伊女士一声惊呼,田斓眼前一晃,却见一团银光急停身侧!
“你!!!”田斓一个激灵,长发骤然直立,灵力暴涨,抬手便下意识地朝半蹲在巴冷跟前,伸手去扯那蛇蜕的半人击下!
锵!!!灵力掌与机械臂一经碰上,银光在绽放红黄火星间朝西弹去!而其中细微之处,乃是罗素一避,机械肘尖击上田斓掌侧,借力从田斓与洛伊女士之间穿过,来到半空,开始摇摇晃晃地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飞向巨响之源的方向!
洛伊女士被疾风撞倒在地,面目痛苦,又如梦初醒地道:“那是他的飞舰……他的飞舰要撞上冰原接他……”
“飞舰……”田斓望着已经咽气的巴冷,面庞抽搐,咬牙切齿,对这个新词不过麻木重复。她与巴冷相识不过四分之一个时辰,虽起始对其的作为深恶痛绝,得知缘由后之后却又生出莫名好感,此刻其遭遇偷袭而死,不免心生痛感,也为其不甘。但她到底是该留守树种旁还是去追那杀人凶手,一时间实在难以抉择。
时间不过过去三五秒,却是仿佛半日。当田斓眼睁睁望着那空中的半银怪人之影已是如椰子大小之时,终于猛吐出一口恶气,道了句“管不得那么多了!”,释放出斑斓巨翅!可她刚要起身,却听洛伊女士道:“断了……断了!!!”
“断了!?”田斓猛一回头低看,却见巨大树种带着巴冷仍然稳坐的尸体缓缓倒向一边,而那树种之下尽是密密麻麻或粗或细,被利刃切断的根系……
“那畜生!!!”田斓不知所措,但仍旧是急忙上前将树种与巴冷尸体扶正,“该怎么……怎么办!!!”
“你去吧!”洛伊女士突然叫道。
田斓泪水都要溢出眼眶, “可这……我……辜负了姐姐的嘱托!……”
“你再看!”
气急败坏又羞愧懊恼的田斓抹了抹两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扶桑树种虽然被机甲利器斩断,但很快便从横截面生出无数长须,重新连上,捆紧根首,直到渐渐融合如初。
轰!!!西面突起十个霹雳捆绑在一起同时引爆般的巨响,天地瞬间几近倾倒!
“飞舰出来了!”洛伊女士挣扎着起身,“你快去!”
无数巨型冰块呼啸如密雨,砸落地面,虽腾起雪雾,却无法遮挡闪耀着一弧弧幽幽红光的圆盘状钢铁巨兽!
“那东西……!!!”田斓目瞪口呆。
“你快去助她……别让那家伙跑了!”
田斓不再犹豫,灵力爆炸,巨翅一扇,已是百丈之外!
看到了!!!疾风呼啸,音爆频频,当田斓在雪雾中望见罗素之时,她距罗素二里有余,而罗素距离那悬浮百丈高空,已经打开入口伸出银梯的钢铁巨物,不过数十丈而已!
“那东西……好大!!!”田斓的速度都被惊得慢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目测这东西能装下整个双季!
“别让他进去!!!”
呐喊传来,田斓这才发现银色巨物顶上那小得如同飞虫,已经化成兽身的黎渝。
加速!加速!!再加速!!!蝴蝶彩翼在极限加速中几近点燃!可惜,罗素身子一晃,钻进了巨物之内。
长梯快速收起,在这之前,田斓似乎望见了杀人者扶着舱门回首,露出的诡异讥笑。
毫无征兆,一股强劲至极的气流横扫,将田斓逼停在距离飞舰十数丈的半空。这个时候,田斓能清楚望见面无血色,七孔流血的黎渝,以及她一对白翅上的长羽纷纷飘落。
田斓疾驰上巨物之顶,“姐姐,你……”
黎渝满眼血丝,几欲爆裂, “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我该怎么办!?他……杀了巴冷,抢走了蛇蜕……”
黎渝心中一颤,却是无力悲痛,只轻言道:“聚灵双足……下压……”
“好!”
黎渝又口唇微张冷冷道:“仅凭一张蛇蜕……他无法得到……长生不死……还需要……极光……”
咚!!!飞舰直直上行丈余,一缕鲜血从黎渝嘴角溢出,滴下。
田斓体内灵力翻涌,巨力上撞一瞬两腿差点跪下。
“别让他……”
“姐姐你……我好像有气力……但又使不出来……”田斓不过撑了十数秒便觉浑身被挤压得疼痛难当,“这东西的力量好似无穷无尽……我们……我们……”
“那又如何……”黎渝双翅一震,带血嘴角微微上扬,“挡他一秒……便能让我蜀地多作……多作一秒准……”
噗!‘备’字未出,黎渝喷出血雾一团,就此倒地,兽身随即褪去。
“姐姐!!姐姐!!”
黎渝伏地,灵力枯竭,却是并未昏死过去,她伏地侧脸,面露微笑,口唇蠕动,吐出只有强灵力者才能勉强听清的言语,“接下来就靠你喽……好妹儿……”
咚!!!空间仿佛刹那上移,飞舰再上一丈,田斓的膝盖骨承压,咔嚓响了一声。
“姐姐……我……”田斓说罢牙关一咬,两翅一收,单膝跪地,右掌抵上金属舰顶,夔牛之灵力尽出,紫色光晕铺地十丈见方!
轰!!!金属受力挤压,不但不见一丝一毫的凹陷,更是几乎纹丝不动!
这东西还有余力!不!其力深不见底!心知肚明之下,田斓猛然间感到了绝望。也是在这绝望之际,地面,开始不断寸寸抬高!
这东西的力量……!!!田斓五脏六腑翻涌,疼痛,她无力还击,与仍不能起身的黎渝面面相觑。田斓发现,黎渝在笑,微微地笑。她一下子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身处何种境地,迎接敌人最好的,就是笑!
飞舰看似上行得不紧不慢,速度却在不知不觉中稳步提升,不容反抗。就在田斓感觉这飞舰会随时将速度提至极限的千钧一发,下方忽然传来暴力破水巨响!
“有东西来了……姐姐……”
话音未落,柔中带刚的破风之声密集响起,一条条来自正下方的乳白触手冲天而起,腾起万千彩光,由下至上如栏,将圆盘巨舰笼罩!
这东西又是什么!!!???田斓胸脯一抖,猛然感应到类似于夔牛,甚至大大强于夔牛的巨大灵力!几乎同时,远方传来清亮锐利之声,正是扶桑树种的所在。
“它是朋友……助你们一臂之力……”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乳白的柔软触须在越过飞舰巨盘之缘后搭下,牢牢扣住整个舰体,并瞬间拉紧。
巨力对巨力,肉眼可见,那拉扯之紧绷看似吹弹可破,却又坚韧如钢!
顿时,田斓的两膝与双肩感觉到了仿佛旷日持久后的轻松。她不敢松懈,缓缓挪动到黎渝跟前。
“姐姐你怎么样了?”
黎渝满面疲态,强作笑容道: “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
“看样子……”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好!!!”田斓把‘他跑不掉了!’改成了‘不好!”。
巨舰在片刻停滞后继续上行,条条触手随之开始撕裂而断,发出鞭抽之响!
“亲爱的洛伊女士……”
罗素从舰内通过某种设备发出的声音穿天透地,寒颤同时在田斓与黎渝肩颈掠过。
“不……我的女王……没想到你的灵力又恢复了……但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田斓咬牙切齿,黎渝硬生生地站了起来,虚弱地勉强握上两拳,而罗素的话又让她的两眼闪耀出恍然大悟的光华。
“那两个人模鸟样的女人在上面又怎样?那多手多脚的怪物在下边扯着又如何?你应该知道我这飞舰不但能直上直下还可以忽左忽右吧?你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同你们闹着玩吗?”
洛伊女士并不回应,黎渝则是把嘴凑上了田斓耳朵,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妹妹,去,吸收极光里的灵力!快!”
“明白!但……”田斓心道看样子这极光当真是童子无穷无尽的满溢的灵力,只是……“但姐姐,我要怎么吸收……”
黎渝两眼一合,微声快语道:“我猜你无法主动吸收,只能等极光之灵慢慢渗进你的躯体,但时间来不及了,我不知道下面那个大家伙能支撑多久……除非……除非你呼唤,召唤你体内的神兽,它们……也许能主动吸纳!你去!无论如何都要拦住他,他存在一天我蜀地就彻夜难眠!去!快去!”
“好!”田斓两膝一挺,巨翅一舞,冲上并很快没入漫天炫彩之中。
“她这是逃跑了吗?”罗素的声音追田斓而上,紧随其后的还有从飞舰边缘射出的三道会转弯的红光。
“怪了!”罗素知道了一道光没能击中目标。
“奇了!”第二道也没能击中。
“奇了怪了!!”罗素的天朝话说得很溜——第三道与前两道一样,不但没能击中,且皆是消失无痕迹。
而比罗素更为吃惊的是黎渝,她揪着一颗心冷汗直冒,因为她知道,她甚至见过这种能跟着人跑,可以随人去到天涯海角,不击中目标绝不停歇的光的厉害。至于是什么时候见过,连同罗素入侵蜀地的画面一样,她认为是前世记忆的留存。
哗!!!一种巨大火焰猛然被点燃的声音突然在极光掩埋中响起。
啪啪啪啪啪啪……!!!罗素要去一探究竟,触须在飞舰突然加速上行一刹终于被尽数扯断,犹如蛛蚕之丝!巨兽亦从高空坠落,砸上坚硬冰面,嘶嚎无声!
极光层层叠叠,似乎没有尽头,无法穿破,但当黎渝仰头遥望那壮观之景的一刻,极光的色彩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淡去。那是一只金光灿灿的翅膀,不能用“一只”,不能用“一张”,也不能用“一面”来描述的翅膀!如果硬要形容它的大,“天之翼”恐怕再适合不过了!
铺天盖地,罗素的巨舰与之相比不过略大了一圈!而这金翅,黎渝能感觉到,无论是大小还是厚度,仍在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