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宁爻坐在旋转餐厅外的窗台上,双腿悬空垂在台沿,被高楼大厦间呼啸的风吹得晃晃悠悠。
淳于空倒也没嫌弃宁爻挑的好位置,只是挨着他坐下:“嗯,谈完了。”
宁爻不屑地掏掏耳朵:“你俩谈话有啥好避着我的?一泡尿远的距离,难道你们还指望我会听不见?”
“……你的口癖能不能稍微卫生一点?有时候人们进行一对一谈话,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密或者避嫌,也可能单纯只是试图营造一个略微松弛的聊天环境,方便聊天的深入。”淳于空解释。
宁爻哼唧一声以示回应。
淳于空并不在意他的敷衍:“没了你在一旁打手语碍事,我和指挥官接下来的聊天显然愉快了很多。”
“那不是手语!”宁爻不爽地纠正,“那是我新学会的静音RAp!”
淳于空完全没有被他的插科打诨影响,继续说道:“管它是什么,总之我和指挥官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互利共赢协议。”
“到底哪里共赢了?我在外面可听得清清楚楚的,”宁爻阴阳怪气的酸水止不住地冒,“真是大~方~呢,空总大手一挥把命盘都送给人家了,你当这里是什么‘红眼掐腰命给你’的霸总文学现场吗?鹅心!我要换台!”
淳于空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你先冷静一下,命盘这种东西就是听着厉害,实际上我们0人会用,也只有在她手里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既如此,那还不如当作顺水人情,我们根本不吃亏。”
“那你至少得向她讨要点好处啊!怎么就白给了?”宁爻恨铁不成钢,却只敢对着空气挥拳,试图用精神胜利术击走对方的空气。
“怎么能算白给,”淳于空的视线略显不自在地移向别处,声音也虚了些,“我助她拿回命盘,她则继续协助协会阻止杜景休的扩张,调整协会与联盟之间的平衡,这样世界就会恢复以往的平静,所有人都可以正常地生活下去……这不好么?”
“好个锤子!轮得着你来操心协会和联盟的平衡?难道你还想让他们继续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宁爻激动地站了起来,“别告诉我你不打算醒来了?你准备在这里养老么?那个狗屎协会给你交养老保险你还当真了?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啊空!”
淳于空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侧过头微笑:“你刚刚叫我什么?”
“什么什么?”宁爻还处在气晕状态。
淳于空:“就是刚刚最后说的。”
“……空?”
“还挺好听的。”
“好听你大爷!”宁爻耳朵气得通红,“不要转移话题!”
轰
一道惊雷落在旋转餐厅楼顶的避雷针上,猝不及防的高亮和巨响瞬间剥夺了两人的视线,并且带来持续的耳鸣,待到感官渐渐恢复,他们这才发现楼顶不知何时盘踞了一条庞大的黑蛇,巨蛇低垂着头颅,与他们挨得极近,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楼兰?”宁爻眯着眼望去,对她的造访很是意外。
“不用嘲笑我了,我知道杜景休是个信不过的玩意儿,我也知道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但我想着他多少能兑现一点点承诺,哪怕是一点点也足够了……却没想到现在的他已经能够藐视法则,无视契约之力的约束,单方面毁约。”黑蛇在雨幕中慢慢缩小自己庞大的身躯,直至变回人形。
宁爻打开身后的窗户,三人钻回室内。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虽然湿漉漉的纯黑衣物在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宁爻可以清晰地嗅到空气中飘散着特殊的血腥气,那是属于冷血动物的味道。
“一时不察,被那头蠢猫挠了一下”楼兰回答得很是坦诚,也很没工夫和老友寒暄,直接进入正题,“前面那座纯白色的教堂看到了吧?饶谦和杜景休的最终计划,都在那里。”
宁爻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纯白色的教堂在泠泠夜雨中仿佛涤净了在俗世沾染的一切尘埃,远远看着,干净得有些发冷。
哥特式的尖顶穿透低垂的雨云,将天幕切割成锯齿状的裂痕;大雨滂沱,没有射灯打光的教堂外墙却诡异地泛着莹莹微光,仿佛能够自主向外辐射细密的能量。
但这座教堂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在它标志性的尖塔顶端高高伫立的——倒十字架。
“又是倒十字……”淳于空喃喃。
楼兰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接他的话,转头继续和宁爻交流:“那是十字花教堂,最近刚刚翻新的,原本就是个废弃的普通老教堂,被杜景休盘了下来,翻新成了现在这样。至于那倒十字架,据说仿的是白色紫罗兰。”
宁爻闻言便将视野拉得更靠近了些,以便看清更多细节。
尖塔顶端的镂空十字架正在雨中缓慢旋转,十字架的核心即为花蕊,那里闪闪烁烁的,似乎镶嵌着某种宝石,但神识需得更靠近些才好分辨,宁爻暂时不准备打草惊蛇;在异形的花瓣外沿,四根尖刺也并非笔直地刺向四方,而是模仿着紫罗兰茎秆的天然弧度向内蜷曲。
暴雨将夜晚的城市切割成一座座以楼为单位的孤岛,让它们彼此眺望,却不敢贸然伸出试探的触须。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宁爻重复着楼兰带来的消息,“饶谦和杜景休的最终计划,都在这里面?”
楼兰点头:“而且我敢肯定,饶谦绝对是他最终计划的一部分。”
宁爻看了看楼兰,又看了看大白教堂,狐疑道:“姓杜的竟会让你接触这么核心的秘密?你亲眼所见?”
“没有,姓杜的混蛋把人看得很严,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能接触到他了。”楼兰的神色看起来十分低落。
“……这么怂?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宁爻压根不信。
“是真的!我把第五医院拆了都没能找到他,杜景休这混蛋太会藏人了,若不是那头丑猫日夜不休地守在教堂里,这教堂我也给他拆了。”楼兰咬牙切齿,眼里的愤懑不似作假。
宁爻默默闭上嘴。
“我有个事情想问一下,”淳于空忽然开口,“你在与杜景休的合作中,提供了什么?”
楼兰没有转头,只是不屑地将余光扫了过去:“他谁?”
宁爻赶紧介绍:“差点忘了,这位是我的亲爹,你态度好点。”
楼兰明显震惊了一下,但她只花了0秒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总算是愿意给淳于空一个正脸了。
“按照最初的约定,我将饶谦带给他,并且需要提供有关许愿的机制。”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