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易休屏息,紧张得闭上眼睛。
听见夏虫鸣叫,还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易休紧张的心渐渐下沉。静默着,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他低头,睁眼,看着脚底的漆黑。
“我……去擦药……”
易休说着慢慢转身。
突然想到什么,又站住了脚,回头问洛河,“你晚上想吃什么?”
从镇上匆匆回来,经历了朱业的事儿,两人心情都不大好。洛河急着刷牙洗澡,也感觉不到肚子饿。易休倒是想到了,但要先给洛河烧水。
现在水烧好了,灶里空出来,就可以做饭了。
洛河看着易休,看得认真。易休猜他在思考晚餐的内容。洛河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就对吃的要求严格。
但这次洛河的表情相比以往略有不同。
易休感觉自己仿佛被洛河扒光看穿一般,像用热水褪了毛的鸡,等待被抹上香料下锅烹制……真是奇怪的比喻。
易休收回莫名的思绪,看洛河眼神带上疑问。欲开口再问一句洛河想吃什么,是简单的炒饭呢?还是浇上肉末汤头的热面?或者养在水缸里的鱼,可以用豆豉红烧,也是美味。
但洛河的声音打断了他。
“过来。”
两个字而已,易休以为自己幻听。
“过来呀,你不是要我亲你一下吗?”
洛河见他呆呆的样子,突然扯开一抹笑。双手展开,搭在池子边缘,大敞的胸膛折射着莹白的光。突然提起刚才易休冒失的要求,再加上放浪的动作,让易休的脸刷红。
“我我我我……你你你不用把我放心上……”
完整的应该是不用把他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洛河闻言,偏了偏头,笑得越发妖娆,仿佛传说中藏在森林里的狐精。
“过来。”
惑人的声音从微微张开的红唇吐出,世上怕是没人能够抗拒。
易休一介凡人,自然也是如此。
洛河见他慢慢走到自己身边,一伸手,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下来,然后印上一个浅吻。
易休的身体僵硬,保持着低身蹲下的动作,愣住了。
唇上湿热的触感,稍纵即逝。然而残留的酥麻却蔓延全身直击小小的脆弱心脏。从小到大,第一次,与人如此亲密。这曾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他渴望有人抱抱他,也渴望有人亲一下他。就像所有小孩都能拥有的父母的拥抱,或者亲吻。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谢谢……”
易休喃喃地说。仅仅一个吻,一秒钟而已,却仿佛久旱的大地迎来的一场雨。原本干枯开裂,伤痕累累的心,突然饱满起来。
“谢什么?”
洛河没有去看易休的表情,双手灵活地解开他的上衣。易休沉浸于那个亲吻,被扒了衣服都不知道,无知无觉地,任他动作。
直到洛河的禄山之爪伸向易休的裤子……
洛河的动作太快,易休只保住裤子没保住裤带。迷惑地看向洛河,感动的泪水还在他眼底打着转转。
洛河看着他那双湿朦朦的眼,呼吸凌乱。身体燥热得快要爆炸,急切地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于是也不管还挂在易休腿上的裤子了,一把将洛河抱进池子里,迫不及待地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吻得用力,双手将他抱紧,狠狠压进自己怀里。
易休被洛河这番动作弄得头脑发晕,根本没有反抗。身体在洛河的挑拨下诚实地反应着他的渴求他的欲望。
好奇怪的感觉。易休昏昏沉沉地想。但是好舒服。
一道道电流从洛河指尖导入他的身体,击打着他的灵魂。身体在颤抖,难耐地颤抖。口中无意识地呻、吟着,平常不甚动听的声音,竟变得悦耳起来。
河蟹……………………………………
河蟹……………………………………
快乐之后回到现实,意识渐渐清晰,发软的身体几近虚脱。洛河紧紧抱着他,双手在他背上划过,缓缓向下……
“洛……洛河……”
易休从洛河怀里挣开,摔进水中。
未站起来,洛河的身体却压下,将他困住。
“别动,听话……”
洛河的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易休无力反抗。
当洛河贴近他……
河蟹……
河蟹……
他也无力反抗。疼痛或许是洛河给他的惩罚,而后自身体内部升起的酥麻,以及惩罚的冲撞中带来的若有似无的快、感则是附带的奖励。从来不识情、欲滋味的人,在复杂混沌的思绪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洗澡的水池,到屋里那张床,洛河折腾了大半夜。一方面是药物作用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他禁欲太久,一旦破戒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清晨易休习惯早起,到了时间就会醒来。迷迷糊糊起身,牵动身后不可言说之处,瞬间清醒过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易休忍不住脸红,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抱一抱,亲一亲,或许是亲人之间表达亲昵的互动。然而像昨晚那样……易休觉得那已是非比寻常的亲密了。男人和女人这样做,肯定是夫妻。男人跟男人……
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不正常的,污秽的,有病的,肮脏的,是会被驱逐的。这是三年前——也就是他15岁那年被刻上的,深入灵魂的烙印。
想到三年前被追赶殴打驱逐出村子的那日,易休的脸刷白,浑身发冷。他怎能让洛河遭受同样的罪过与惩罚?
洛河睁开眼,便看见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眼神放空的易休。
经过昨晚的发泄,洛河自然是神清气爽一身轻松。见易休这副被人抛弃般的可怜模样,不免想起昨夜自己也算是半强迫的——至少易休反抗过,但是他没停手。
带着一点心虚,洛河起身亲了易休一下。
不愿说骗人的甜言蜜语,便大言不惭,“我会对你负责的。虽然除了我也没人会上你,你也知道你这么丑吃了春、药都会被吓软。我就当吃个大亏,积点福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忘了昨晚是谁药性过了都还不放手的?倒没见他萎下来。
你就是我的人了……
易休愣愣地听着,内心在挣扎。洛河宣告占有的话语,让他兴奋。他是如此渴望着有一个人接纳他。他不想活在这世界孤独一生。
曾经跛脚姑娘如花说要跟他一起过日子。但他看清她眼里的嫌恶甚至恐惧。他奇怪明明对他避如蛇蝎的女人,怎会突然看上他了?
易休渴望一个人接纳他,那个时候仍有一点幻象。希望一个人接纳他,是发自内心的。
他记得村里的二麻子大叔跟他说过,女人都是看脸的,而且非常善变。也记得幼时母亲将他丢弃荒野时的狠厉眼神。所以易休觉得,若他还能有所期待,那么他最好不要喜欢女人。于是他告诉如花,他喜欢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不看脸的,不善变的,不会嘴上说着要和他在一起,眼里却写满厌恶的男人。
当然后来他知道,喜欢男人是错误的。
只是既然是错误的,为什么洛河可以如此坦然地对他说,你是我的人了?
“我……我不是女人……”
易休将头埋进膝盖中,他试图提醒洛河,好叫洛河放弃那个危险的想法。他们俩最好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如此想着,易休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得厉害。但他得忍着这点痛,他不想洛河因他遭受他曾遭受的苦难。
“你浑身上下我都看过还摸过,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女人。我也没把你当女人。怎么?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洛河从床上起来,穿上了衣服。
易休没有抬头,洛河的话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的身体都跟着抖了抖。
“你好好休息,今天我下厨。”
洛河见他不说话,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搂住他的背,将他抱起,放进床的里面。
易休还是第一次听洛河如此温柔而有耐心地对他。之前倒是见过洛河如此温柔地对待某些女人……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你也可以拒绝,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洛河为他盖上薄被,还亲了亲他的侧脸。如果没记错,那里便是占据他半张脸的胎记所在。他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不知洛河怎么亲得下去。
洛河说得洒脱,事实上也确实洒脱。像他这样的人,想得到什么东西都很容易,所以不懂珍惜。或许对易休心动了,但谈不上爱。他从来没真正喜欢过谁,对待感情只简单的“合则聚,不合则离。”一句话而已。
让洛河意识到自己对易休的依赖的,却也是这一日的亲自下厨。
在这万事不便的古代社会,光升火都花了他半个时辰。耐性即将告罄,那火才烧了起来。下油炒饭,油也烧了起来。淡定地用上竹编的锅盖隔绝氧气灭火,锅里着火不能浇水,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然而烧在灶里的火却因为柴塞太满突然爆开……厨房最终还是着火了……
费了一番力气把火灭了,厨房整个已经是一片黑,滴滴答答淌着灭火的水。他该庆幸厨房墙壁是泥土垒的,火势蔓延不快,否则整个茅屋都得烧起来。
“咳咳咳……怎么这么大的烟?”
烧柴火,没经验的人很容易弄得到处烟尘。初时有烟飘出,易休并不觉得很奇怪。
浓烟四溢的时候,易休才意识到出了问题。起身跑去厨房,恰好看见洛河把最后一点火星浇灭。
“呼……刚才着火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洛河手里提着大桶,脸上脏得几乎看不出原貌。身上也是焦一快糊一块,狼狈得很。
易休一时无言,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做饭吧……”
就这样,洛河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易休,在易休没有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确定两人的恋爱关系。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感情渐深,在一起一年,经历过几次小吵小闹,举办了只有两个人的婚礼正式成亲……洛河以为一生都将与易休为伴,前段时间还计划着要进行一次长途旅行。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果给洛河重新选择的机会,洛河一定不会听那个道士的花言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