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孤独
月光被轻盈的窗帘过滤为稀薄的光，钟表一声一声的滴答声在昏暗中明显。钟离的神情太过陌生，借着晦暗的光线，神千落仰望着他，稍稍失神。
“……先生？”
迟疑了足足一秒才试探着轻语，男孩眨了下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温软的身体细微地挣扎，翻身坐上了男人修长笔直的大腿，“你为何在此？”
环住双手的姿态令男孩不得不仰起头来，钟离默然垂着眸，顺势扶握腰肢的手指细微地收束，细腻又缱绻的布料摩擦声在安静的室内窸窣。
在男孩摒弃了天真，学会了俯览，和那瞩目少年愈发相似的同时，总会令他的爱人激起愈发深切乃至源自灵魂的爱慕。
他弯起了嘴角：“来帮扶少主，莫要受了委屈，自此一蹶不振。”
神千落沉下小脸，明晃晃地坐在他身上：“才不是委屈！我不过是…”
“一时失手。”
“不错。你既有此觉悟，就不要随意点评伟大神明的行迹。”
摇摇晃晃的小脑阔荡开卷翘的呆毛，神千落搬出了少主大人的优雅姿态，贴近耳畔的呼吸到底还是太过炽热，拂得他睫毛轻轻一颤。
“那么，我来教导少主做饭，可好？”
·
钟离先生似乎很会哄小孩。
这是神千落僵着身子，任由钟离摆出了专业的姿势，握住手腕烹饪着香喷喷的佳肴，想要不自在地侧过脑袋，又被压着肩膀耳边嗓音温柔哄劝回来后的结论。
贴得很近。
这还是少主大人第一次这般长时间与他人接触，男孩不自觉压着呼吸，只感觉过分暖和的热顺着脊背透了过来，烫得他下意识抿唇，方才炸毛似的急躁烦闷全都随着男人的轻柔，烟云般消融散尽。
他们一前一后，掌心贴合手背，发丝交融肩头，窗外月光明亮，室内灯火通明，腾腾热气混着炊烟朦胧了热忱、暖意、温柔。
就像吞咽灵魂的孤独一路跌撞行来，撞翻了月光，洒入一地纠葛温存的光。
……
饭菜做好了，神千落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在餐桌前，微垂着脑袋不知别扭着什么，无故泛红的面容笼罩在清透银发的阴影下，凝固了足足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
龙龙去了哪里？
“龙龙可是等了许久？”表情一下子泛开波动，男孩霎然起身，白衣都随着果断的动作荡开弧度，“先生还请坐，我去寻龙龙来。”
话音一落银光一闪，男孩身形瞬间虚幻，恍若光影消失破碎在视野之中。
逃也似的，也不知在躲着谁。
立在长长光影描绘不开的微暗对桌，钟离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凝视着少主大人消失的方向，到底侧过头来，极轻地笑了声。
“还是太小…急不得。”
“龙龙——龙龙在哪里？”
于是待到神千落风风火火跑遍了整个府邸，却只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逮到一只缩成一团的龙龙，眼底心疼的波光到底一下子碎在奔波的光点之中了。
“在这里！…”连忙将龙从地面捞起，男孩一整只半跪在地，哪怕气息在奔跑中平稳如初，将龙深拥入怀的姿态依旧暴露出心底的惶恐与疼爱，“笨蛋龙龙，是来此处寻我的罢，怪不得哪里都不在呢。”
揽住软敷敷长条的动作小心而轻柔，神明细微地呼出一口气，和抬起头来的龙龙四目相对，“龙龙可是饿了？今日是我不对，还望龙龙原谅我的冷落，与我一同共进晚餐罢~”
他感觉到龙龙体贴地蹭了蹭指尖，心情也随之大好起来，走在无限拉长的空寂长廊，“今日的晚宴可是少主大人独立——唔，与人合力精心制作的丰盛佳肴哦。”
“不过龙龙不必在意旁人，少主大人自然可以熟练掌握烹饪技巧，那合作之神也不过是我的……”
前行的脚步连同口中的介绍稍稍顿住了，神千落安静了一瞬，似乎想要斟酌用词，又迟疑地思考。
龙龙似乎对此颇感兴趣，竖起身体，扬起龙角，可爱的金色龙瞳期待地瞧着男孩。
神千落又捏着下巴沉思，大抵是在深思熟虑着自己与钟离的关系：“我与他…”
龙龙可爱的脸颊似乎都泛着期待的光。
“应当是不同于友人的…”神千落冥思苦想，捏住下巴，好看的秀眉蹙成一团。
龙龙歪过脑袋，尾巴不自觉晃动着缠上男孩的腰肢，一副胜利者的高兴模样。
“龙龙，我若也想娶他入门，你会难过吗？”
龙龙……
龙龙傻在了原地。
乃至呈现动作凝固，呼吸凝滞，瞳孔地震等一系列非静止画面。
偏生神千落像是找准了人生目标，周围的气息都轻快了许多，高兴地捧起龙龙，笑眯眯的模样：“果真如此呢！此番下定了决心，竟是安心许多。”
他在龙龙晕头晕脑满脸震撼之时又将龙抱入怀中，兴高采烈地蹭：“钟离先生与龙龙同为龙族，想必龙龙是不会介意的，对罢~”
“！”龙龙表示不满的爪子还未能挥起，就被男孩握进了掌心，落下清浅又温软的w。
“……？”柔软肉垫处传来神千落缠绵的体温，龙龙不由停了动作，竖起尾巴，再次与神千落对上了视线。
银发金瞳的男孩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府邸。金碧辉煌，华美典雅，通明的灯火洒落他们交织攒。动的身影，为冷冷戚戚的宫殿笼上浩大的热闹。
可这只是表象。
他是最为清楚的，神千落的居所有多么广袤、浩大、肃穆、优美，因而他也是最为清楚地知道……
身居其中的氛围究竟有多么孤寂、清冷、虚无、寂寞。
而如今，在这份可怕的冷寂中，已然因为男孩年龄的增长，平添了好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虚与委蛇、阳奉阴违。
他一向是清楚的，因而选择将幼年体的龙龙送入他的怀中，陪伴他度过日后无数个孤独的日夜。
所以这样的少年，这独独属于他的少年……
“这样，当少主大人不在家时，就有人可以代替我陪伴龙龙，不会让你感到孤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