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亮了,篝火依然燃得很旺。
丹塔巴对着篝火,大口大口地享受着喷着香气的烤肉。
库依丽、赛扬和吐哈围坐在篝火旁边,三双惊奇的目光盯着丹塔巴塞满烤肉的嘴巴,仿佛黑黑瘦瘦的脸上只剩下那个嘴巴了。嘴巴里除了烤肉,还有他们想知道的一切。
原来,丹塔巴离开阿掖,在这片大漠里已经转了七天了,目的就是找寻库依丽大王。
“你为什么不骑马?”吐哈问道。
“骑骆驼也可以。”赛扬补充道。
“本来是骑着马的,”丹塔巴一边嚼着烤肉一边说,“可马受了惊,不知道为什么受了惊,把我摔下来就跑了,关键是带着吃的喝的跑了。”
“它怎么会跑了呢?”吐哈有些责怪地说道。
“那谁知道,我又不想让它跑,可它发了脾气,我摆弄不了它。”这倒是真的,丹塔巴从小体弱,没有参加过军士训练,很少骑马。
“马是今天跑的?”
“那倒好,我出来的第二天早上它就跑了。这么多天了,如果再遇不到亲卫长,我就饿死、渴死或者冻死。这倒是小事,找不到大王,完不成使命,那事情就大了。我已经出来找过一次了,结果没有找到,这是第二次。丹法将军说,只有我才能完成这个使命。除了我,很难找到第二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
“丹法将军说,所有值得绝对信赖的人都在固扎萨的目光之内,有一点动静,就会惊动他,而我,体单力薄,不会武艺,在固扎萨眼里,是个维诺之人,成不了大器,连个做王冠的帽子都端不起来。所以,我就是消失个十天八天,他也不会在意。”
“丹法将军值得信赖吗?”赛扬问道。
“是,”吐哈接过话来,“丹法一直跟随瓦木,对瓦木忠心耿耿,而瓦木现在还在土牢里,生死不知,丹法一定在想尽办法救瓦木。瓦木我很了解,忠于大王。这次逃离固扎萨,最后的时候,是丹法把我扶上了马,我清楚地记得。”
“那这次丹法没有被固扎萨怀疑?”
“没有,”丹塔巴答道,“听说,在最后关键时刻,也就是固扎萨伤了眼睛的时候,丹法奋不顾身抢救固扎萨,受到固扎萨信任,由原来守护胡杨林改为守护城墙,不过还是辅将。”
“丹法有什么想法吗?”吐哈问道。
“我不知道,”丹塔巴说,“丹法将军只让我做信使,找到大王后,让我告诉大王,我们都盼着大王回去,然后我们商量办法,丹法将军能指挥两千多人的军队,是可靠的。”
吐哈点点头,他相信丹法,军队里不知哪里就会冒出一个绝对可靠的人,绝对忠诚于库依丽大王的人。他还记得在自己家中被扎勒根围住的时候,一个叫库勒的百夫长为他让开了路。那时,扎勒根被固提派来的军士调走,留下了那个叫库勒的百夫长。他只是大叫一声:“库依丽大王有难!”那位百夫长便立即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幸亏那位百夫长自报姓名,要不然,还忘记了他的名字。也多亏扎勒根这个笨蛋,一定是先将骑兵军士带去了议事宫,再赶去土牢的,不然的话就会早于吐哈赶到土牢,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你可知道一个叫库勒的百夫长?”吐哈问丹塔巴。
“当然知道。”丹塔巴答道。
“我也知道,他是阿掖家族的。”库依丽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忽地冒出一种亲切感,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在城墙下向自己俯身施礼的百夫长,他名字里的那个‘库’和自己的‘库’是一样的,而且他的那个‘库’还是自己父王给加上去的呢。那种兄弟一样的感觉又一次让她放到温暖。“他怎么样?”库依丽急切地问道,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位百夫长的情况。
“他死了。”丹塔巴低头应道。
“为什么?”库依丽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她几乎要冲过篝火,狠狠地重击丹塔巴。
“因为他放走了亲卫长,固扎萨下令处死他,乱刀砍死,他死得很惨。”
库依丽呆呆地坐了下去,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吐哈双手抚脸,感到整个胃都要翻腾出来,这位百夫长为他而死,他甚至都不认识这位百夫长。过了一会儿,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问丹塔巴:“亲卫军里的呼达,你可知道?”他急切地想知道他所关心的人都怎么样了。
“我知道,不过他没事,丹法将军还找他商量过亲卫军,亲卫军里有很多人是亲卫长的旧部。呼达说,他能把亲卫长的亲信们组织好,如果找到大王,他们就行动,这次呼达也同意派我出来找寻大王。”
“亲卫军里兄弟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亲卫长带大王离开后,在土牢旁边放走你们离开的三十名亲卫兵全都被处死,无一幸免。最惨的是,格克被抛尸。”
“好兄弟。”吐哈痛苦地紧闭双目,轻轻地喊了一声。
“不仅亲卫军是这样,迎接大王入城的五十多名城墙军士包括一名什长全都在欢宴宫被毒死。”
天已经亮了,篝火已经快要燃尽了,但谁也没有心思再为它添一把柴。
四个人静默着,突然,丹塔巴跪倒在库依丽面前,匍匐前身,双手伸出伏拜,朗声说道:“大王,请您回去吧,阿掖王国的子民们盼望着您回去啊。”
库依丽站起身来,扶起丹塔巴,回身走了几步,挺身而立,目光越过茫茫大漠,凝视着阿掖宝地。
太阳从遥远处低矮的沙丘上跃出,阳光瞬间铺满金黄大漠,抚遍库依丽全身,将库依丽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杆跃跃欲试的长枪,急待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