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漆黑一片,只能通过声音和军士们身体移动时的轮廓辨别你我。
吐哈下令原地休息,整顿队伍。
半个月亮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爬了上来。已经是午夜了。
凄冷的月光洒向无边起伏的沙丘,沙丘少了白日的金黄和跃动的灵感,默默地沉睡着。军队只剩下五百人,在这空旷的大漠中,渺小得如同一群找不到方向的蚂蚁。
依丽努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肩部划伤,丹塔巴为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和调治。
吐哈站在战马的旁边,一只手扶着马鞍,呆呆地看着乌拉国的方向。
“大王,你在哪里,你还好吗?”吐哈心中默念着,蹲下身来。虽然黑暗中没有人能够看清他脸上那极度沮丧的神情,但他还是双手捂住了脸,愧疚、愤怒、悲哀、气恼……连吐哈自己都搞不清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将军,你还好吗?”丹塔巴来到吐哈的身边。
吐哈放下双手,没有说话。
“将军,”丹塔巴继续说道,“丹塔巴理解您的心情,现在人人心中都念着我们的大王。但是只这么念着是不行的。”
“你说该怎么念?”吐哈说话了。
“将军,我们面前只有这五百军士了,虽然只有五百人,但这是我们阿掖军队的精华,只有带好这五百人,我们才能去找大王,去救大王。如今,您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是这支军队的领头人,只有您振作了,这只军队才能振作。将军……”丹塔巴在等待着吐哈的回答。
吐哈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仰望着星光璀璨的天空,说道:“十几年前,那时我们还年少,吐哈被追击,被迫流落到这大漠中来,不过那时有大王在,我们还遇到了赛扬,我们一起眺望阿掖王国,一起憧憬着未来,多么美好的岁月啊。为了那份美好,我们战斗到现在。阿掖王国不能没有大王。”
吐哈在军士们面前走了一个来回,说道:“令军队现在潜到乌拉城跟前,看一看情况怎么样了。”
“将军,现在军队又困又乏,疲惫不堪,恐怕走不动了。”加哈木上前施礼道。
“走不动也得走,”吐哈登上马镫,一边上马,一边说道,“看看我们的军士,有些已经睡着了,这样不到天亮就会被冻死的。”
确实如此,冬日大漠夜晚的寒冷无法形容,军士们经过战斗,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冰冷地贴着肌肤,风一吹,令人不停地打颤。如果人睡着了,大漠里没有遮挡,衣衫便会很快结冰,人被冻死是正常的。
吐哈带领军队悄悄来到乌拉城外,距离乌拉城并不很远。
月光下,可以隐约看到,乌拉城墙上有士兵巡逻的身影,可城内城外都静悄悄的,刚才战斗的喧闹和厮杀已经完全没了踪影,如果不是地上有那么多的军士尸体还没有清理,没有人会想到这里刚刚曾发生过战斗。
“需要潜入城里看一看情况。”吐哈轻声说道。
“现在恐怕进不去,不如这样,将军,”丹塔巴说道,“我们可以让两名探夫明日一早悄悄入城,我们先撤离这里,离开乌拉城的视线,等待探夫的消息。”
“有探夫吗?”
“丹塔巴临时挑两个人即可。”
吐哈点点头。
丹塔巴为挑出的两名军士换了衣服,反复叮嘱了很长时间,才放了心。
眼看天就要亮了,留下两名探夫等待机会,阿掖军队撤离了乌拉城的视野范围。
一个上午,吐哈都在围着自己的战马心神不定地转来转去,军士们都在休息,可他连眼睛都无法闭上。
半天就如同过了半年,到了正午时分,终于等来了探夫的消息。昨夜,呼邪都留在了乌拉城,今天,乌拉军队回到乌拉城时,他才会离开。可是他从昨晚开始就大发雷霆,原来是女大王又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跑了。
逃跑了?这句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却让吐哈激动不已。逃跑了,那意思就是大王还活着,大王还在。
可跑又能跑哪儿去呢?吐哈陷入思索。
吐哈的振奋,让军队的士气大增,军士们都在等待着吐哈下一步的命令。
可吐哈还在马前踱步,凝神思索。大王现在会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如何才能找到她?这么广阔的沙漠,要从哪里找起呢?
“依丽旺,依丽旺,依丽旺……”依丽旺的名字在库依丽的脑海中不停地旋转,她感到天旋地转,停不下来。
眩晕中,刀光剑影就在眼前,依丽旺在这刀光剑影中,左冲右突,他被困住了,我得去帮帮他,可我为什么动不了呢?不好,依丽旺受伤了,血从他头顶流出,瞬间流满了全身。不!不!母亲来救你了,可我为什么还是动不了呢?晕眩让她看不清依丽旺的身影。库依丽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瞪大了眼睛,向前一个猛冲。
眼皮微微张开,这是哪里?库依丽感到头疼得都要裂开,这是一个房间,房顶上似乎还有花纹。
库依丽微微看向一侧,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面前,身体的一侧没有胳膊,只有空洞洞的一条衣袖飘荡着。
“赛扬!”库依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情不自禁地高呼一声,晕了过去。
“大漠虽广,但总有我的去处。”这是当年赛扬的话。
是啊,大漠虽广,但总有我的去处,吐哈回忆着赛扬的话,飞身上马,大喊一声:“准备出发!”
军队迅速准备齐整。
吐哈对身边的丹塔巴说道:“我想,大王一定还会记得那个地方,我们去那里等她。相师是否还能记得路线?”
“可是将军,你还没告诉丹塔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丹塔巴应道。
吐哈微微一笑:“百日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