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悄悄的。
头很重,身体很疼,眼皮很沉。但库依丽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这一定是一个豪华的房间,房顶的天花板不是平的,而是从两侧一层一层向上延伸到中间,每一层都有精美的绿色、蓝色图案。
库依丽慢慢转过头,那个飘荡着一侧衣袖的人还站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那人轻声问道。
“你是谁?”库依丽看着那人问道,声音微弱。
“不认识了吗?”那人声音仍然很轻,声音里透着和蔼,仿佛怕吓着库依丽。
那人身材高大,不胖不瘦,脸色略黑,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脸上的皱褶从额头上延伸到两颊。虽然少了一条臂膀,但可以肯定,他不是赛扬。
“不是赛扬?”虽然肯定,但库依丽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那人的声音里仍然透着和蔼。
库依丽有气无力,不想说话,但仍在心里默念着:“那又是谁?是救了我的人吗?为什么要救我?”
见库依丽没说话,那人接着说:“可是你在睡着的时候,喊过赛扬的名字,还有吐哈。”
“是吗?我喊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库依丽仍在心里默念着,只是觉得脸上不由自主地有一点发烫的感觉,“怎么还脸红了呢?都这么大年龄了。”
那人没有理会库依丽是不是脸红,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叫依丽旺的名字。依丽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库依丽虽然心里还在默念着,但仍然回答道:“他是我儿子。”
“你儿子?”那人有些惊讶,“难道是固扎萨的儿子?”
库依丽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说道:“他不是固扎萨的儿子,他早已经不是固扎萨的儿子了,他不是扎萨旺,他叫依丽旺。”库依丽身体有些颤抖,虽然声音不大,但低沉有力。
“对不起,你不要激动,固扎萨与我有仇,但是他已经死了,我不会把仇恨放到下一辈身上的。”
“我说了,他早已经不是固扎萨的儿子了。你到底是谁?”
那人低着头,并不答话。
库依丽感到有些累了,眼睛眯了一下,注视着前方。
前方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挂毯,挂毯上绣着一座大山,山峦叠嶂,雄伟壮观,大山最顶端白雪皑皑,晶莹剔透。
“阿掖山?”库依丽惊讶不已。
“是的,是阿掖山。”
“你怎么会有阿掖山的挂毯?”
“怎么不会?依丽儿能记得阿掖山,就不记得我吗?”
库依丽猛地转头,定睛看向那人。“依丽儿”,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甚至觉得有些生疏了,有些忘记了。
“祖敖?”虽然声音不大,但库依丽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个名字,“是你吗,祖敖哥哥?”
祖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对于丹塔巴来说,在辨别方向上,白天不如夜晚方便,但丹塔巴还是顺利地指明了路线。百日泉其实距离乌拉城并不远,吐哈稍稍加快了行军速度,在太阳即将落山时,便来到了百日泉。
大漠的风沙并没有卷走这个小小的百日泉。但这还是以前的百日泉吗?怎么有些变小了?五百名军士和五百匹战马或许刚刚能挤得下。
冬日里的泉自然是没有了,泉中心的地面坚硬,还有枯死的芦苇草的痕迹,三棵胡杨树依然伫立在那里,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微微摇动。几株低矮的红柳和地面上的红花草、芨芨草仍在,只是都已枯败。
但是那间石头堆砌的小屋,上方已经坍塌,石头散落在地面上,为什么会坍塌?吐哈看着那堆石头,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落日余晖渐渐褪去,夜色再次袭来,疲惫的军士们伏在马背上,没有地方可倚靠。
吐哈来到最大的那颗胡杨树下,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加哈木上前,道:“将军,军士们又累又饿,已经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这么冷的天,打猎也很困难,但这附近应该有野狼出没。”
“我们现在要去打些野狼吗?”
“不,打猎的事明天再说。让军士们加强警戒,以这里为中心,附近搜索一下,尽量能找些柴火点起来,先让军士们暖和暖和。”
“这几颗胡杨树可以先砍了点起来。”
“不,这几棵胡杨树不能动,传令!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不能动。”吐哈的表情严肃。
两个月后
空气中有一种春的味道。
库依丽深深地呼吸着这味道,味道有些凝重。她手持一杆长枪,脚步轻盈,一冲一刺,长枪在清晨的阳光里上下翻舞。
身后是三间土房,土房前是一圈低矮的院墙,围起了一个不小的院落。院落里,有马圈,有草房,还有两棵沙枣树,树下有石桌石凳,剩下的一块地面异常平整,可以做日常习武之用。
库依丽收起长枪,来到院墙前,放眼望去。
四周全是大漠,层层沙丘越到远处,越泛着金黄,到了近处,反而变成土褐色了。有一日,层层沙丘突然发起疯来,铺天盖地,如同恶魔般似乎要将整个院落卷走。
今天的大漠好温柔啊,沙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少妇午睡时慵懒的身体,只有丝丝微风拂过。
库依丽收回目光,院落外的几个守卫身着黑甲,手扶腰刀,懒懒地踱着步子。
祖敖已经十天没来了,库依丽算着日子呢。今天应该能来了吧,自己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是该离开这里了吧。上次谈起离开的时候,祖敖让再等一等。
这里是祖敖自己给自己建的一个——用祖敖自己的话说——散心的去处。每十天八天来一次,库依丽在这里养伤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留了两个女仆和四个守卫。
在与呼邪台的一次战斗中,祖敖在呼邪台的刀下,将呼邪都救了下来,而自己丢了一条胳膊。呼邪都为了感激他,封他为守护将军,而且给了他很多奖赏。
这些年祖敖以胳膊时常剧痛而不能参加战斗为由,不想做守护将军了。呼邪都答应了他,于是祖敖便不再参与王国的事,经常带上几个人外出打打猎、散散心,这里就是祖敖散心的一个地方,呼邪都从未来过。
思索间,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一阵阵沙尘扬起,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随着战马的声声嘶鸣,人马整齐地停在院落前。
祖敖飞身下马,把马交给护卫,大踏步走进院落,身后紧跟两名少年。
两名少年身材高挑,面目英俊,一身黑色铠甲,异常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