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觉得只有我们在妥协呢？”
去【幻境组】查看进度的莱西拽住了离开座位的菲阿娜，对着她没头没尾地询问着。
菲阿娜本来是想去看看杜库怎么样，她被莱西拽住之后遥遥地看了一眼杜库，发现他正在和尼尔泰克在讨论着什么。
菲阿娜停了下来，凝视着有些憔悴的莱西。
“为什么说‘只有我们在妥协’？”
莱西看向那些贵族代表，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些挣扎。
“我觉得我好像背叛了老师们。
其实在所有幻境里，那些贵族代表并没有付出什么，他们是加害者，即使不是加害者，他们也是让老师们那么痛苦的一部分。
我刚才去【幻境组】看了一圈，有很多小队已经完成任务了，他们很成功，但我还是会觉得不够。
就比如‘白珐琅’负责的那个贵族代表，他一醒来就要找杀手解决掉他家族里的人和罗木达老师，但听到罗木达老师的双亲已经去世后，他才中止他下发的命令。
还有‘第二十三条校规’队负责的那个贵族代表，她因为索依鸥老师没有配合她给贵族卖命，她就让索依鸥老师的精神状态一直那么糟糕。但对她我们也无法让她感受到索依鸥老师的痛苦，只能去猜测她的喜好，然后顺从她的心意。
妥协的只有我们。他们仍然不认为平民老师的那些诉求是正常的。
我们费尽手段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利益会受损，通过让他们获益的方式让平民老师的生存环境更好……我很不爽。”
莱西说完后长出了一口气。
“或许十几年后当我成为埃尔西利亚的掌权人的时候，我会觉得这些退让都是正常的。但是现在，我看那些醒过来的贵族，我看着他们依旧什么都没改甚至变得更加嚣张。我真不明白我在做什么。”
“你在让那些老师有更好的生存环境。”
菲阿娜的眸子平静。
“这就是你开讨论会的意义。即使我们都联合起来向贵族施压，效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你应该也想过用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是你最终选择了现在这种麻烦的方式。莱西，你明白这点。”
莱西当然明白。
她的家世足够好，她的父母也很爱她，在她的成长经历里，哪怕向朋友妥协都需要很长的调整期。在她经手的家族事务里，从来都是别人揣度她的意图。
分组解决对抗战的问题，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繁琐。她当然也想过联合所有贵族同学直接向那些贵族施压。
但是不行。
总会有人不是家族继承人，无法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总会有人背后的家族和这些需要被讨伐的贵族家族有合作，不能直接表现出敌意。
而且，即使她们联合起来保护了现在的这些平民老师，那以后呢？她们会一直想要保护这些平民老师吗？
莱西自己都不敢确定，因为等到她成为家族掌权人之后，她一定不会为了外人来损伤她自己家族的利益。
所以她制定了格外繁琐的计划。她重复确认着每一个细节，她搜集着各种资料，她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的贵族。
但她依然觉得无法面对那些平民老师。最起码她无法面对她的指导老师苏瑞拉。
对抗战的存在是一场报复。所有无法忍受现状的平民老师站出来诉说着这些年的隐忍和反抗，他们有些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他们内心的火焰燃烧得是那么凶猛，每一格温度承载的都是经年累月的恨意。
苏瑞拉就是。他宁可死亡，也不会再次屈服。
但莱西真的不想让苏瑞拉走向死亡。她也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菲阿娜，有更好的办法吗？”
莱西问向菲阿娜，但她的眼神却牢牢锁定住了贵族代表们所在的区域。她想她会把这次对抗战记住，她以后绝对不要成为这种贵族。
菲阿娜顺着莱西的目光看向贵族代表区。她找了找，没看到蛛姀和艾尔利特。不过这也正常，蛛姀和加西亚属于布景组，艾尔利特属于总控，他们需要跟进每一个幻境，现在应该还在忙碌。
面对莱西的问题，菲阿娜摇头。
“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了。”
“原来你安慰人的时候是这样的。菲阿娜，你这个反应就说明还有更好的方法。”
莱西扯了扯嘴角。
“别表现得那么惊讶。和你们相处那么久，我也了解你们了。”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菲阿娜：……
她倒也没有很惊讶。
“莱西，我没有安慰你。即使有更好的方法，那也不是现在的你或者我能够想出来的。
那些贵族代表里多数是家族继承人，他们并不愚蠢，他们很聪明。莱西，承认敌人的强大不是露怯。”
“你安慰人这套像从诺尔维雅那里学的。”
莱西揉了揉耳朵。
“但不是我想听的。菲阿娜，你向亚都妥协的时候也会不甘心吗？”
菲阿娜一顿，然后波澜不惊地抬头。
“会。”
“别想太多，我知道这个消息很正常，我也是亚都有头有脸的贵族。最近亚都有很多腓比烈人来求学，而我们的国王突然变得出手阔绰，这么结合一看，你肯定付出了不少。”
菲阿娜点头。
“但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我会不甘心，但对于腓比烈来说，这是必要的妥协。我会让腓比烈变得更好，这样以后我就不需要这么做。”
菲阿娜蔷薇色的眸子微动。她看向莱西。
“所以，现在也是必要的妥协。莱西，你的计划很不错。”
莱西怔了一下，她神情严肃地声明着。
“这不是我的计划，这是大家的计划。但是……”
莱西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既然腓比烈的公爵都这么说了，那说明我确实规划的不错。”
莱西向菲阿娜挥了挥手。
“这才是我想听到的安慰。我走了，我要去看看【教派组】进行的怎么样，拜拜。”
菲阿娜看着莱西的背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场对抗战确实不太公平。
菲阿娜看向台上的诺尔维雅。
诺尔维雅真正在对战时会让对方察觉不到威胁。但现在台上冰雪四溢，像一场歌剧表演。这么夸张的表现，是为了让台下的艾博斯格管理层无暇注意周围的异常。
但即使他们注意到了异常也不是很难办。每个环节都有一层保险，她说莱西做得很不错，这不是安慰，这是事实。
菲阿娜看着正在和艾博斯格管理层交谈的休特，觉得他更应该上台。和队友们还好，休特对不熟悉的人说的那些话只会让人陷入沉默。
但艾博斯格的管理层只会对有权势的学生感兴趣。
菲阿娜隐约看到了远处的艾尔利特。那团金发耀眼的像在发光。
杜库现在应该休息了。菲阿娜刚才看到了许多【总控组】的成员出来，所以她想去看看杜库的情况。但是【总控组】的成员并不是统一休息的。“第二十三条校规”队的吉玛·赖特和“白珐琅”的乌柰都是占星者，他们本来属于【总控组】，但同时他们需要去【幻境组】配合队友完成任务。
菲阿娜转头看向远处。
艾琳作为【外场秩序组】的组长，现在应该也很忙吧。
……
艾琳守在对抗战入口处，集结了她的组员们。
所有返祖科对面是本应该在家里等待着好消息的平民老师们。
为首的是白麒、苏瑞拉和索依鸥，她们分别是“艾博斯格第一”、“阿瑞斯之矛”和“第二十三条校规”的指导老师。她们身后是其他小队的指导老师。
“艾琳·瑈幽是吗？同学，我理解你的任务，我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是这是我们的战役。我们不需要被你们保护，你们有这份心我们就很感动了。
哪有老师让学生保护的。让我们进去吧。”
白麒老师言辞恳切，她旁边的苏瑞拉和索依鸥都点头同意。
索依鸥更是直接。
“现在我还清醒，一会儿就不好说了。我怕待会儿伤到你们，要是我开始发疯了，你们就领我去找那些贵族，反正我是疯子，惹出事也没事儿。”
艾琳知道这些老师想要做什么。但她有她的任务，所有小队都在斟酌着这整个计划，她们为对抗战设计的一切都不能有任何大的变动。
所以，不行。
艾琳软着声音想要劝这些老师回去，但有人提前一步走到了她身前。
是“和平鸽”队的金虎返祖科蒙特萝·戈登。
她直直地看向躲在后面的，她们“和平鸽”的指导老师宁达斐。
被毁容的混血魅魔戴着半个面具，神情躲闪。
“宁达斐老师，你不是答应我们会在家里等我们吗？为什么出来了？”
被点到名的宁达斐腾的一下红了脸。面具遮不住的地方都是艳丽的红色。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不清，蒙特萝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向艾琳请假。
“我的老师平常不出门的。他这次出来了，我想陪他出去玩，我可以请假吗？”
艾琳：“好哦。可以的呀！”
蒙特萝领着宁达斐走了。
白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她最后还叫了一下宁达斐的名字，但蒙特萝走的更快了。
见此情形，各个小队的成员纷纷出来认领老师。
希蒂叹息着走向她的指导老师。
“对人过敏就不要来这里凑热闹了，你看你，一直在打喷嚏。我们去个人少点儿的地方吧，对抗战很快就要结束啦，你在外面给大家加油也是一样的。”
希蒂成功说服了她的指导老师。
奈登走向了苏瑞拉。
刚才还站在白麒旁边神色严峻的苏瑞拉，此刻转移视线，好像他脚下长着花儿。
“别看了，你答应莱西你不来的，要是她生气了我可不帮你说话。”
苏瑞拉：“莱西现在就知道了？她真生气了？我这在家想想觉得还是要……”
“回家吧，苏瑞拉你回家吧。我不能请假，我是这组的副组长，我不能陪你玩。你回家我就不告诉莱西你来过。”
苏瑞拉：“行。那我回家了。”
苏瑞拉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白麒甚至来不及叫他。
“白珐琅”队的狼族返祖科恺斯薇看着她们弱不禁风的指导老师罗木达，和艾琳说她很快就回来，然后她冲过去扛着罗木达就跑。
“老师你身体休息好了吗？你看你穿得那么少，奂暝该担心了。我看你脸色又白了，我送你去医神庙看看吧。”
罗木达连“不”都说不出口。他歉疚地看着白麒，然后被颠的咳嗽起来，他现在也顾不上抱歉。
“咳咳……恺斯薇……我……喘不上气了……”
白麒无言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她很欣慰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索依鸥。至少索依鸥还在这里。
——“第二十三条校规”队的翼龙邦德·维沃恩，试探地伸出了翅膀和脚。
“老师，你想打我吗老师？”
索依鸥：……
“有点。”
“那咱们去别的地方打吧。老师你放心，我抗揍。”
索依鸥：……
她看了眼白麒，然后转身就走。
白麒：？
人越走越多，最终只剩下“狄尤斯大人受我一拜”和“真峰象队”的指导老师，以及白麒。
前两个指导老师不走是因为在场没有他们的学生。但艾琳知道“真峰象队”的指导老师珐服尼塔尔的特性。
“珐服尼塔尔老师，请务必进来看看～”
“我才不会听你的话！你让我进我就进去？我偏不进去！”
“怎么这样呀？那珐服尼塔尔老师，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回家呀～”
“我就回！我就回！”
珐服尼塔尔跑了。
“狄尤斯大人受我一拜”的指导老师也笑呵呵地向白麒说再见，因为他刚刚收到了他的学生们的信息，他的学生们很听话，在对抗战现场也很乖，什么都没参与，都在认真看比赛吃零食，他很放心。
所以他走了。
只剩下白麒。
作为“艾博斯格第一”的指导老师，白麒看着她的四个返祖科学生，依旧不肯屈服。
“别倔了白麒老师，凯撒在里面忙着呢。”
“白麒老师，你对我们这么不放心吗？”
“朵兰为了对抗战还向她家里要了赞助，白麒老师，要是她知道你对她这么没信心，她不会再出门的。”
“秋拉莫现在应该在休息。白麒老师，你知道的，秋拉莫能把人骂哭。”
白麒在听到朵兰的名字后就已经明显地动摇起来，在听到秋拉莫可能在休息时，白麒换上了她的蕾丝手套，语气自然。
“……我其实就是顺路来看看你们。我知道你们没事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