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盎然坐在石狮子上叹气。
她真的不被沈家主欢迎啊,沈家主对她横看鼻子竖看眼的,她就是打个喷嚏,他都得质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木盎然叹气。
“你在干什么?”
木盎然向下看,看到黑着脸的央寅,“这是我家门口的牌面!你这是羞辱!”
“可是这里灵气好浓厚。”
“……”
央寅躺在另一个石狮子上,脚踩石狮子口中的灵珠,叹息一声,“灵气真浓厚啊。”
“是吧。”
在石狮子上躺着,触之微凉,有些坚硬但是不影响,给人的感觉舒服极了。
“话说央寅道友啊。”
“干嘛。”央寅觉得她没好话,侧过头去,对视上木盎然的目光,更觉得没好话。
“其实不管是什么原因,等你都认为那是你了,你的道心也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央寅莫名其妙。
“没什么。”
木盎然垂下眼眸,看上去有几分忧郁。
她当年写下的债啊,迟早要还回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沈家主黑着脸站在门口。
“……”
一个月黑风高夜,木盎然离开沈家,来到锤炼崖。
她看了看旁边的屋子,进了自己买下的屋子。
木盎然拿出阵法,阵法笼罩,雾虚兽的皮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划开空间的一个口子,开始顺着命运线穿梭。
荒郊野岭,一个女子躺在一个面无五官的妖兽上假寐,附近的妖兽们安静得没有一个声。
忽然,妖兽动了动,抬起头来,它身上的女子顿时戒备的坐起身,凤眸射去,“谁!”
“别紧张。”
一声笑语。
乌黑人影走出黑暗,抽长的身影和虞兰同等高度,“是我呀。”
虞兰脸色一僵,什么话都没说,低头摘下储物袋扔了过去,生硬道,“再多没有了!”
顿了顿,她闭了闭凤眸,“再宽限我一点时间。”
乌黑人影的手指挑开储物袋,里面是成堆的灵石,看着就讨喜。
“哎呀,我又不是来讨债的。”
话是这么说,她却把储物袋藏进雾虚兽的皮下。
“怎么可能!”空间里的老爷爷懊恼,“老夫留下的气息瞬间被抹灭了!”
“……”虞兰一愣,蜷缩手指,“你做了什么?”
老爷爷冷哼,“这么可怕的存在!你不弄清它是谁!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虞兰深吸口气,凤眸闪过杀意,又强自按下。
木盎然看得想笑。
别看虞兰命运总是万般波折,但是古早人设的废材女主,多少有点旁人不可冒犯的设定在。
她可以主动去做一些卑鄙的事情,但是旁人不可以瞒着她,用她的名义在她的眼皮底下做。
且看她还能容忍那位“金手指”到几时。
“你怎么还不走?”
百晓生摊开手臂,“你好伤人,我才刚到,不叙叙旧情吗?”
“呵。”
这是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发出来的声音,虞兰一点都懒得掩饰。
真的好伤人。
木盎然叹了口气,“我来,是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虞兰盘坐在梭箜兽头上,警惕道,“什么事?”
绝对没好事。
梭箜兽也由内而外的紧绷极了,显然她的到来,没有任何人欢迎。
百晓生放柔声音,“当日在深渊之中,有关于黑渊之事,希望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老爷爷面色一喜,“它有事求你,好机会!虞兰!”
虞兰凤眸复杂,“为何?你特意让我看到那些,又为什么不愿意让旁人知道?”
“原先是想给你增长见识的,也无所谓旁人知不知道,但是呢,所有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了。”
虞兰不说话。
木盎然笑了笑,一点也不意外,“作为交换,过段时间,我请你看一场热闹,特别隆重的热闹,你绝对会喜欢的。”
“……”
虞兰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不是质问也不是怒骂,而是切实的疑惑。
若是此前百晓生给她的印象是诡谲多变的,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百晓生很……对她很亲近?
不管是说话口吻还是那喜欢逗人的性子,都像一个亲近的友人一样。
“哎呀,别岔开话题嘛,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虞兰垂下凤眸,“那就要看你给我看的热闹我满不满意了。”
前面传来一声笑声,虞兰若有所觉,抬起头来,果然看到面前空无一人。
无月哀叫,“主人!无月讨厌它!它好吓人!”
虞兰安抚无月,然后冷着脸进入空间中。
“你什么意思?”
苍老的老爷爷坐在灵泉边,脸上是恨铁不成钢,“老夫这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虞兰冷硬道,“任何不经过我同意的善意都不是善意!况且,”她凤眸如刃,“你告诉我,你是善意吗?”
“你……”
“我再说一遍,”虞兰打断他,“以后再不经过我允许做出小动作,我们就不必再有交集了!”
老爷爷大怒,声音如响雷般响彻空间,“你敢!这空间都是老夫的!”
“我有什么不敢。”虞兰无动于衷,凤眸定定,“惹恼了我,什么空间我都不需要,就是抛弃了空间,我也能修炼!”
老爷爷气得发抖,“不过一个五灵根,没有空间,你还想修炼!”
“我不是五灵根。”虞兰道,“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是五灵根。”
她的灵根从头到尾都不是属于她的,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两人僵持一会儿,最后是老爷爷妥协了。
没办法,他陪伴虞兰这么久,早已明白她不起眼外表下的强硬和倔强。
为了一场胜利,她可以拼命到只剩一口气。
“虞兰,老夫和你是共同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了。”老爷爷安抚她,“老夫懂得那么多,你也需要老夫不是吗?就原谅老夫这一回,老夫会帮你把你那嫡姐掰倒的。”
可惜老爷爷的服软并没有让虞兰太受用。
她冰冷道,“是吗?最好记住你说的话,若是再有下次……哼!”
她闪身离开空间,徒留老爷爷脸色难看。
木盎然没打算在锤炼崖过夜。
锤炼崖实在是太炙热了,不是火灵力的人,很难呆得住。
于是她脱下雾虚兽的皮后,仔细检查没问题便打开门想要回沈家。
此时是深夜,对修士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门口甚至有人抱着武器在观看月光。
木盎然转身关上门,布下禁制,面不改色的路过欣赏月光的器修。
“等等。”
沉默寡言的器修出口留住她。
木盎然神色如常的回过头来,“怎么了?这位道友有什么事吗?”
器修皱着眉头,神情看上去有些费解。
木盎然舔了舔唇。
器修指着她刚离开的屋子,“你的钥匙没拿走。”
怎么会有修士犯这种低级错误。
忘记东西?这可真是千百年都难以发生的事情。
“……”木盎然摸了摸后脑勺,“看我这脑子。”
她折身回去拿玉石。
方令看了看她的背影,“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木盎然表面漫不经心,心里慌成狗,“噢,佛屠塔下啊。”
“什么?”
“……我是说,”木盎然神色如常的转回头,“守云塔下,天都仙城,想起来了吗?”
方令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在沉寂中获得希望,继而又猛的坠入云端的心境。
“……记得。”他声音低低,“我怎么会不记得。”
“说起来。”木盎然歪了歪头,“我这么问或许会有点奇怪,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因为我实在太好奇了。”
方令看着她,魁梧器修的身材并不能混淆他身上真正的气质。
“你那天为我解围,你说。”魁梧器修连说的话都简短得要命。
木盎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连那天她的解围都看出来了,她不由莞尔。
“你当日的问题,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
“那,恭喜?”
“谢谢。”
或许是因为深夜的月光带来的朦胧光线容易拉近人与人的距离,方令道,“不过我又多了一些困扰。”
木盎然有些好奇,不过她才不做那种没有边界感的离谱事情。
“是吗?”她很愿意在不知道事实的前提下,先来安慰这位看似五大三粗,实则十分重情重义,敏感多思的器修。
“事实上,解决完一个困惑,下一个困惑继续来到是个很正常的事情。只要我们道心不足够,那我们便永远不满足,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也许。”方令垂下头,根本没想要个答案,喃喃道,“我想找到那个为我解开迷惑的人。”
“我在这个世上,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知己,祂帮了我重塑活着的意义,从一个废物到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器修,找回了我曾经所热爱的,让我不再是人人唾弃的存在。我想,我应该主动找到祂,也帮祂做一些什么。”
木盎然静静聆听,她表现得完全就像一个深夜里偶然相遇,又非常合格的聆听者。
她在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表达一些疑惑,“那个人难道当初是白帮你的吗?很少能找到这样大公无私的人了。”
方令摇头,却不再多说。
重情重义的器修有着自己的衡量。关于欠不欠,他心里自有一套章法。
这么看下来,两个偶尔遇见的人可以就这么结束这次的话题了。
“那么……”木盎然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方令给了她一个道礼。
木盎然越过他走出很远,神识里器修还站在原地望着月亮,魁梧的身姿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孤寂。
她眨了眨眼睛,还是顺从自己内心停了下来,回身望去,“话说这位道友。”
方令疑惑的看了过来。
远处的人笼罩在月光里,神情里满是歉意,“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但是你说你没有朋友与知己,我同样也是。我想这种东西,可以是再发展的。如果可以,有下次见面的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各种道心孰是孰非?”
方令愣了愣,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又好像对这个偶然的夜晚和独特的道友感到困惑。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谢谢你上次的解围。”
木盎然笑了笑,也不强求,耸了耸肩,说道,“那……再见?”
“……再见。”
天气晴朗,央寅被木盎然找上门问,“听说你们家族之间都有家族比试什么的,你们有吗?”
“干嘛?”央寅真是莫名其妙了,“你突然关心这个干嘛?”
“你说啊,有没有?”
央寅撇了下嘴,继续整理书本,“我要晒书,你别打扰我。”
“晒什么书,一个法诀就解决的事呀。”
“你懂什么,我爹说了,书籍就要在阳光底下晒干才有诚心,才能从书籍里获得知识,我要是不照做,他就要打断我的腿。”
“啧,真残暴,我帮你!”
木盎然随手掀开一本,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佛经,还有各种注释,“看来整个沈家,与佛有关的东西都在你屋子里了,我说我怎么没看到其他地方有呢。”
央寅冷笑,“人家净山虽然不欢迎我,但是我爹每百年上赶着送的那些灵石,足够他获得喜爱了,每次都要抱回相等的佛经。”
木盎然颔首,“听着似乎你爹更适合当和尚,你应该让你爹自己上,剃个光头往净山走,绝对不会被退回来。”
“咳咳咳……”央寅瞪圆眼睛,“你……你……你真是……”
木盎然无辜,“我怎么了?”
央寅大笑,“真是说得对啊!就该让我爹自己去!他要是拒绝,那就是……”
木盎然与他异口同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快意的笑了起来。
木盎然笑得不行,“你下次就这么试试看!”
她帮着央寅,一本一本的搬到阳光底下。
据央寅说,佛经还不能触碰灵力,比他爹园里的灵药还要娇贵。
书籍大多上了年头,是珍稀的材料,闻之只有墨水味,却很让人平静。
木盎然坐在书海旁,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放松了。
“问你话呢,你们沈家比试什么时候?”
央寅整理书籍,分类放好,头也不抬的道,“如果你想,我可以马上让我爹举办一个月比。”
“真的假的?你爹会听你的?”
“当然,我都顺他意读佛经上净山入无畏原了,他听几回我的话怎么了?”
“你爹还挺公正。”木盎然道,“那你爹到时候会在吗?谁在监考啊?会有大佬吗?”
央寅纳闷的抬头看她,“你憋着什么鬼主意?”
“瞧你说的,我只是想见识一下你们望知大陆的大佬水准罢了。”
“妄虚前辈还不够啊?”央寅走过去书籍另一头弯腰整理,头也不抬的说道,“大佬没有,我肯定是叫不动的。不过你可以见识见识守云塔上的护城阵法,每次比试都在守云塔前举行,每到那时,护城阵法处于半开始的状态。”
木盎然忍不住点头。
她要的就是这个。
“传说中守云塔曾经有高阶佛修陨落,是以守云塔上妖魔不侵,真的假的?”
“你从哪儿听的?”央寅认为她在胡说八道,“我出生在守云城,长在守云塔,哪里有这种传说,我怎么没听过?”
“是吗?百晓生说的,我这不是向你求生吗……”
“你说什么?”
央寅震惊,“百晓生说的?”
“对啊,你要相信她吗?”
央寅愣松。
是百晓生把他带到黑渊面前的,那也是他第一次得知容净这个名字。
守云塔……百晓生……佛修……
他坐下来。
“我顶多让金丹以下的修士进行比试,借口就用家族之间的友好交流好了。你趁此机会近距离观看你想看的护城阵法,同时也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
央寅看向她,“帮我知道这个守云塔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于是属于守云城家族之间的比试开始了,年轻修士们汇集到守云塔前,守云塔在微微发亮,塔尖上的六只衔尾蛇连成一线,守云城的城门似乎也在微微发光,更多的光芒笼罩在比试的男男女女身上。
这是一个颇为复杂的阵法,占地这么广,牵连这么广,繁杂又精致。
这样的阵势,木盎然也是第一次见。
守云塔从来不拒绝外人登顶,更何况木盎然是沈家的客人,于是她自个儿步上守云塔二楼。
从这往下看,仍然清晰。
几种灵根的修士们各有所长,或压制或被压制,各个钟灵毓秀,生得出彩,实力也相当出彩。
不过最出彩的还是承立,代表沈家的他可以称之为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偏偏又一身正气。
承立又挑开一个对手落入擂台,木盎然随着众人鼓掌,然后继续提着裙角往上走。
她走了好多层,看到角度最美的洛河,然后来到守云塔塔尖前。
她闭目等待。
所幸没过多久,又是一个白日的时候,央寅出现了。
他脸色苍白,双脚有些站立不稳,“你非得叫我来做什么,你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吗?”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比起熟悉守云塔,哪有人比得过沈家大少爷。”
央寅撇过头去,“你恐怕要失望了,自从成年起,我已经好几十年不曾来过守云塔。”
“那你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探查传说的事情,我凭什么帮你这个忙。”
“……赶紧找线索吧!”
在央寅心中,木盎然一直是斤斤计较,半点不吃亏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这一回他好不容易的一个祈求,她还要提出要求。
要求倒是只有一个。
她唯一的要求是——要他陪同。
如果早知道这样,央寅还需要拜托木盎然吗?
可是木盎然咬死这个要求不松口,显然又是在逗他玩。
央寅烦躁的抓头发。
“线索到底会在哪里呢?”
他在栏杆前转来转去,下面时不时传来喝彩声。
木盎然往下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央寅,脚步一转,走进拐角处。
沈家的护城阵法啊,再加上这里是守云塔,不管因圣有没有背地里跟着她,她都无须顾及。
锤炼崖也是个好地方,锤炼之火日日燃烧,魔族远离之地,可是在木盎然眼里,都没有比守云塔还要更好的地方。
走出央寅的视线范围,趁着他神识游离之际,木盎然朝前走去,披上雾虚兽的皮,遁入空间之中。
“木盎然?”央寅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有些小心的从这边走过来。
“你在找谁?”
忽然,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央寅惊讶回望,“是你?”
乌黑的人影就这样站在面前,两只眼窝凹陷,央寅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
央寅吃惊得不行,往栏杆下望了一眼,比试照常进行,没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我是来找你要报酬的。”
央寅激动的看过去,“是你带我去见黑渊的!你一定知道容净是谁!你能告诉我容净是谁吗!”
“你要找我买东西?”乌黑人影无动于衷,“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的?”
“灵石!珍宝!我什么都能给你!”
“沈家呢?”乌黑人影反问,“我要沈家,你能给我吗?”
央寅一愣,眼神异样起来,“你还挺得寸进尺。”
“开玩笑的,”乌黑人影漫不经心的道,“就算我敢要,你也不可能有。”
“……什么意思?”
他是他爹唯一的孩子,为什么不可能拥有沈家?
“你到底知道什么?”不可否认,此时央寅心中生出彷徨,既是因为容净,也是因为它所说的东西。
更多的,是一种忌惮,对人难以捉摸的畏惧。
他不明白它为什么能懂那么多,他更希望它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一个莫须有的突然出现的百晓生,它所说的,十有八九,甚至可能都是真的。
“我到底是谁?容净是谁,我不可能继承沈家又是什么意思!”
央寅快被自己逼疯了。
“别着急,”乌黑人影漫不经心的看向塔尖,“你不是来这里寻找和尚的存在吗?”
央寅一僵,僵硬的看向塔尖,那六条衔尾蛇。
“我想,我要的报酬,脱离不了这座塔吧。沈家央寅,十岁那年来过守云塔,之后再也没有迈进这里一步,为什么呢?”
央寅猛的闭眼,制止自己的思想泛滥。
然而有些东西越不去想,越是难以控制,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和幽灵一样的存在,一直对他敦敦善诱。
“别这样,我要的报酬,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活了近百岁的沈家少爷,记忆里无非就是摸鸡逗狗,唯一可以衬得上有点价值的回忆,只有万兽秘境之行和……守云塔的秘密。
央寅哑着嗓子,道出八个字,“控制思想,循规蹈矩。”他睁开眼,“我从来都做不到。”
“所以这塔尖有什么秘密呢?致使你之后一步也不敢踏入。”
“那里有着……非常可怕的存在。”
“什么存在呢?”乌黑人影似乎笑了一下,“你为和尚而来,而你明知这塔尖就是极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为何你一定竭力逃避呢?”
央寅胸膛剧烈起伏,“那里不会有!那里就是一个危险又恶心的地方!你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好了!不要随意的将你的猜测往我身上施加!”
乌黑人影笑了一声,听在央寅耳中真是十足的讨厌。
“既然是危险又恶心的存在,出现在圣洁的守云塔上,作为沈家少爷,你为何从未告诉别人呢?”
央寅紧紧抿唇,十分抗拒。
“是不是在你眼中,守云塔也一并成为恶心的存在呢?”乌黑人影一步步走近他。
“沈少爷,告诉我,塔尖里有什么秘密?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报酬,更有可能有和尚的秘密。你想知道你知道的,就得先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央寅喘气,似乎不再挣扎了一般,破罐子破摔的看向守云塔塔尖,“你这么想知道是吗?那我告诉你!”
“那里……有第七条衔尾蛇,它庞大又危险,它缠着我……叫我……主人。”
就在央寅道破的一刹那,空间变幻,木盎然和央寅消失在原地。
塔尖的六条衔尾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没有人发觉,也没有人发现塔尖消失了两个人。
一片黑暗。
木盎然猛的睁开眼。
还是黑暗。
然后她意识到眼前不是黑暗。
巨大的黑蟒在纸醉金迷的金殿中不断用巨口咬住自己的尾巴,腹部鼓起一块,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整条吞进去一样。
眼前的一幕荒诞又渗人,忽然,一声“吱呀”声音,外面的光泄了进来。
是有人把金门打开。
光线避着外面的身影,把身影照得黑乎乎一片,光线极为刺眼,木盎然和巨蟒都顿住。
终于,她们看清了门口的人。
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大大的眼睛,长得很精致,看着十分鬼头鬼脑。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起先是好奇,然后是畏惧,“我怎么在这里!”
声音稚嫩,“我不是在守云塔吗!”他害怕极了,转身就想跑,却动不了。
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巨蟒吐出自己的尾巴,整座金殿几乎都塞满了它的身躯,它快如闪电,将男孩圈进自己的身躯内。
男孩尖叫,“什么东西!”
巨蟒围着他,小心翼翼的却没有触碰到他,口吐人言,“主人。”
“……”男孩瞪大眼睛。
“主人,你回来了。”
金殿里回荡巨蟒的声音。
“主人……”
“我不是你主人!”
金殿内忽然响起敲钟声,黑蟒声音雀跃不已,“你就是主人!你的身躯里藏着主人!我应该把你身躯剥开!”
男孩跌坐在地。
“不,不,不!我不是你的主人!”
“你是。”巨蟒忽而将巨大的头颅俯向男孩,“你是……容净。你是主人。”
男孩睁大眼眸,喃喃道,“容……净……我不是容净,我是我自己……我是沈央。”
黑蟒吐出一堆水团,水团里,闪过沈央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直到出现还未发生的事情。
沈家主对着十几岁的沈央说,“从今以后,你是央寅,不再是沈央。”
他不断的上净山,慈悲悯人的老和尚看着他,缓缓摇头,“你且下山去吧。”
“你且下山去吧。”
“你且下山去吧。”
“你不是他。”
“你还不够。”
水团里一幕幕涌现,不断景象出现,下一幕忽而变成一片天崩地裂。天下间摧毁殆尽,一个魔头毁灭世界后羽化成仙。
男孩的眼瞳震动。
水团颤动,分离出另一个水团,水团里没了魔头和天崩地裂,多了一个抽长的乌黑人影。
水团渐渐变成一个乌黑人影,男孩跌坐在地,晕过去的同时消失不见。
可是很快央寅出现在原地。
他站在乌黑人影前,脑海里回忆起当年的一切,可是又随着分秒过去而模糊,他只知道最清晰记忆里的,是眼前的乌黑人影。
他睁大眼睛,乌黑人影忽而黑色流失,渐渐显露出……
光团身后,木盎然和央寅双眼对视。
木盎然恍然明白。
原来她被吸入此地,便是真容。
央寅胸膛剧烈起伏。
乌黑人影彻底消失了,木盎然站在那里,就像是乌黑人影蜕皮后的真正面容。
两人对视,黑蟒和金殿逐渐模糊。渐渐的,她们脱离了此地,回到了守云塔之顶上。
塔尖的六条衔尾蛇在恢复原样,塔下人们的喧闹声传来。
央寅和木盎然相对而视。
他喃喃道,“是你?”
蓝蓝天空的边际,又迎来一场晚霞,落日彻底消失,天空黑暗下来,天上开始下起了雨。
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打不湿两人的面孔。
木盎然静静看着央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