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贺涵要是跟单扬认识的话,肯定会是一对相见恨晚的好朋友啊哈哈哈哈哈……”我不得不打着哈哈面对这个尴尬的话题,顺带着灌下几口茶来压惊。
别说,茶香确实有让人镇静下来的功效,再加上檐前的雨水淅淅,旁边的沈慕容也一副超脱物外的恬淡形象,反而让我觉得,我刚刚的紧张慌乱,不过是杞人忧天,小题大做。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但有着雨声映衬,倒也不显得特别沉闷,只让人觉得宁静安逸。据说雨声是白噪音的一种,自带舒缓心情和解除压力的buff,还是极好的催眠工具。催不催眠我不确定,但我今儿确实睡得又多又香,想必多少是对睡眠有正向作用的。
今天的雨,说小不小,出去势必也要撑伞;但说大也不大,不是能把花枝儿打落的天气。没有一惊一乍的闪电与惊雷,风也只是象征性地给创造了些斜势,让这雨看起来更温柔了些。不是所有的好天气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眼下这斜风细雨,倒也能担上这么一句。
我第一次觉得视力不好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烟雨蒙蒙,我的视力又给远处的景物多添了一丝朦胧,隐隐约约还看出了些水墨画的风骨。
“你能这么想,是你包容。”在我聚精会神赏雨的关头,沈慕容轻轻开了口,“但单扬确实做错了。她是公司里的员工,也是我经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也有责任。”
他抬手给我添了茶,也给自己倒满,然后举起茶杯。
“这件事,虽然面上已经结束了,但我们之间,一直没有特别认真地去讲过这件事。先前我怕对你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一直也没有提;但今天,正好也说到这里,我肯定也要给你一个正正经经的交代。”他隔着杯子看向我,做了个敬茶的动作,“我一直在想,到底应该怎么赔偿你,才能把对你的伤害都给抹平。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想到一个特别合适的赔偿方法。那些伤害已经造成了,单扬拿圈子里的手段来对一个圈外人,怎么看都无法弥补——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只要是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答应。”
即使是这么严肃的场合,我的脑子里还是浮光掠影一样地浮现出了一堆曾经在一个问答平台上看到的许多诸如“倘若你能实现任何一个愿望,你会许什么愿”、“七百分和七百万你会选哪一个”、“如果给你一个亿,代价是让一只蜗牛永远追杀你,你会接受吗”、“假如有一个按钮,按下去你就会得到五百万,但人类在五百年后会毁灭,你会按吗”这一类的问题。不得不说,我当下的处境和看到这些问题的答主处境很是类似,唯一不同的,是我真的能实现——只要我稍微现实一点,不会固执地要一个任意门和时光机,我相信,凭沈慕容的能力,我确实可以实现我的梦想,任何梦想。
实不相瞒,我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考虑了一下“我的愿望就是再要三个愿望”这个回答的可行性。当然它最终还是被无情地否决了——沈慕容并不是一个程序,我在这卡bug,是行不通的。
但在诸多“卧槽!实现财务自由的机会啊兄弟!”、“直接要套小产权房怎么样?”以及“不然要一个公司高管职位啊!可持续发展!”等一系列纷杂的呼声中——这么看来,果然每个人面对的最现实的问题就是钱,就算贺涵觉得我有多向往月亮多不在乎六便士,但事实上我也要吃饭——我却听到了心底那个微弱又渺茫的声音。
当然不是跟沈慕容在一起啦!也不是跟他去领证!这个跟卡bug有什么区别吗!别看热闹不嫌事大,又不是写小说,还搞个契约夫妻。这个提案还不如问他我能不能再换三个愿望值得考虑,起码后者说不定他还会当我是开玩笑,而前者,我是真的觉得他会直接翻脸啊!而且如果他真的秉承着“说到做到哪怕你卡bug”的原则同意了,兄弟萌,想想先前因为只是被怀疑我跟他有不正当关系所以就遭受的一轮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我若是真的跟他在一起了,我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事实上,如果没有昨晚那一出,我没有看到他眼里的疏离,依旧傻乎乎地觉得,他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哥哥,说不定,我真的会铤而走险地,釜底抽薪地,提出这个心愿——不考虑其他杂七杂八的现实因素以及各方面条件的话,这确实是我的心愿。我不想承认,只是因为我也无可避免地被束缚着——我以为我能不在乎世俗眼光和论调,其实我只是能不在乎他们对我的评判而已,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去让别人也跟着一起不在乎——但心愿这种东西,是不必顾虑现实的,不然我也不会想要任意门和时光机。他问我想要什么,只要他能给的,就一定会给我,那我势必要在现实中存在的事物里说一个我最想要的;而且,这一个,他还确实能够给我,不算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事实上,就算真的把时光机和任意门拉出来,我最想要的,可能还是跟他在一起。
我也只是一个俗人罢了。
然而经过了昨晚,我已经认识到,他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人畜无害。他对我亲近,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对我,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好孩子;这种关系自然无比脆弱,因为我无法以我的行为来影响什么,全凭他个人的喜好和意愿来决定走向。所以,这种就差直接在上面贴个标签标识着“作死”的行径,我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我举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沿。
“我能保留这个权利吗?”我笑问道。
他愣了一下。
“当然可以。”他也笑起来,“也是我唐突了。你当然不用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你可以慢慢考虑,倘若想好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我仰起头,一口茶闷了下去,像是闷下了一杯酒。
“我也不确定我什么时候能够考虑清楚。”我放下茶杯,灿然一笑,“这个应该没有什么时限性吧,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