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出来时,已是深夜。叶南岑留在府中过夜,他二人却不合适留着,毕竟他们自己的宅子就在这明州城中。
第一次在人府中吃饭,二人均不敢多喝,就怕酒后失言,多说多错。是以一直小心应对,这时亦都清醒。
黄无施道:“魏大哥,季姑娘面前,你因何要这般说辞?”
魏得龙道:“傻小子,亏得是我见机得快,方才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我就说嘛,上次那季姑娘主动提议让你做她的贴身保镖时,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次你只是提了叶南岑的女儿一句,她立马出言讥讽。果然如我想得一样,这姑娘是看上你小子了。你这家伙,艳福不浅啊!”
黄无施道:“可是,这毕竟是感情之事,如此儿戏,是不是有些欠妥?”
魏得龙道:“怎么欠妥了?莫非你看不上人家?这季家姑娘虽然模样一般,但也还算端正,有鼻子有眼的,哪点配不上你了?”
黄无施道:“不是,我倒也喜欢她。再说,她怎么会配不上我呢?模样、家世,哪样都比我好,说我配不上她还差不多。”
魏得龙道:“这不就结了嘛!现在是她先看上了你。这季老爷子又是最疼爱女儿的主,这样的好事,错过了上哪再找去!”
黄无施道:“我也知道,魏大哥说得都不错。就是感觉有点别扭......”
魏得龙道:“别扭啥啊!你就偷着乐吧!”
黄无施道:“还多谢魏大哥帮我计较。”
魏得龙道:“都是自己兄弟,说这个话就见外了。说起来今天可真险,没想到叶南岑会在,差一点弄巧成拙。过几天你找机会去一趟季家当铺。”
黄无施道:“去那做什么?”
魏得龙道:“我安排几个喽啰再去闹事,你把他们打跑。最好再抓一个,到时候问清楚他们是外地流窜到此的逃难之人,你把他扭送到官府,这戏就算唱完了。”
黄无施道:“扭送官府,岂不是要坐牢?”
魏得龙道:“这种未成行的小案,蹲几天班房也就放出来了,不打紧的。而且,你那未来岳丈素有义翁之名,听闻是逃难来的苦命人,兴许就不会送官了。”
黄无施道:“如此就最好了。”
又过得数日,季府再差人来请,这次却不请魏得龙,单请黄无施一人。
黄无施道:“魏大哥,这种场合,我一个人怕应付不来,可怎生是好?”
魏得龙笑道:“这种场合,我去也不合适啊,而且人家也没请我啊。我想,这次应该是季老要了解一下你这乘龙快婿的情况,你如实说就好了。”
黄无施道:“那我准备些什么礼品去好?”
魏得龙道:“心意我早已差人给你准备好了,你去了分别给他们父女就好。他们是富商巨贾,啥好东西没见过。你只要不失礼于人,别的都没事的。”
黄无施这才放心,如此这般的事,若不是魏得龙帮忙打点,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这日却是在外面的花园中相见。季伯当锦衣华服,贵气逼人,举手投足都颇有气派威仪;季可言虽非美人,但是略施粉黛,配上一袭鹅黄长裙,珠圆玉润的,倒也得体得很;黄无施自打认识了韩娜和魏得龙之后,穿着打扮也已不再寒酸,再加上他身高体健,穿上华美的服饰倒也不会显得有何不妥之处。而且他少年老成,一张国字脸敦厚正气,反倒有一种别样的气派。
季伯当道:“此前却不得问,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黄无施道:“小可家住金娥山,父亲早亡,家中只有娘亲一人。”
季伯当又问:“家中做何营生?”
黄无施道:“自幼家贫,我与娘亲相依为命,并无正经营生。娘亲偶尔帮山下那些农户们干活赚些零碎银钱,我也时常抓些野兽卖了皮毛贴补家用。”
季伯当道:“如此倒是可怜。既然如此清贫,又是谁教你读书认字,谁教你拳脚武功?”
黄无施道:“娘亲觉得穷人不识字,长大后益发受苦,因而省吃俭用供我上了几年私塾。至于武功,是金峨寺的和尚教的。后来我自己多有奇遇,又碰到一些好心的大侠,传授了一些技艺。”
季伯当道:“如此说来,你倒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
黄无施点头道:“是的,若非娘亲坚强,我们母子二人兴许早就死于饥寒了。”
季可言道:“爹,黄大哥是家里的贵客,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季伯当示意不许多言,又向黄无施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女儿的心意你也知道。上次那魏帮主既已替你表明了心迹,你们既是两情相悦,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季可言道:“爹,你......”
季伯当道:“爹老了,有些事情,自当为你安排妥当,所以该当说的,便都事先讲明了才好。”
黄无施道:“季老所言极是,小可听着便是。”
季伯当道:“既然如此,我便明说。老朽如今年将六旬,垂垂老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我只此独女,这点家业以后自然全是你们的。但也就是因为可言是独女,所以,我要你入赘我们季家,你可能做到?”
黄无施道:“从小到大,也没个家,我和娘亲艰难维生,如今季老愿给我个家,我还有什么好挑的?我能做到。”
季伯当道:“入得我季府,你不得称我为岳丈,而要叫我作父亲,并且也改姓季。你可能做到?”
黄无施道:“我自幼便无父亲,幸得季老垂爱,能喊一声父亲,是我三生之幸。我能做到!只是我自幼由母亲带大,我的姓也是随了母姓,这对我意味着很多,要我改姓,恐难从命。”
季伯当道:“我只当你父亲姓黄,却原来是母亲姓黄。这却难办......”
季可言道:“爹,我觉得黄大哥不该改姓季,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季伯当道:“此话怎讲?”
季可言道:“黄大哥名为无施,如果改姓了季,岂不是就成了季无施。季无施,‘计’无施,听着就像是‘无计可施’一般,如此岂非不吉利。”
季伯当道:“那倒也是。那便依你,这姓就不改了。”
黄无施道:“谢季老成全。”
季伯当道:“你的姓可以不改,但是将来你们有了孩子以后,孩子当随母姓季,并且叫我爷爷。你可能做到?”
黄无施道:“既然入了季家门,就是季家人,如此安排,理所当然。我能做到!”
季伯当道:“如此便好。那我便把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可当好生待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季可言脸红耳热,羞道:“爹......”
黄无施道:“那是自然。我就是自己受再大的苦,也绝不让可言受半点委屈。”
季伯当道:“有我季家的家业在,哪里会让你吃苦。你过些日子,回家一趟,把母亲接来。儿女大事,该当长辈知道。而且,山里清贫,可以搬来府中居住,或者我重新给她购置一个宅子。”
黄无施道:“悉听父亲大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