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林,其实并不算个地名,如果不是江湖中人,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它也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林子,只是一个长了二十几棵黄檀树的小土丘。但这地方,却因为檀林李氏,而被江湖中人所熟知。李岱,就是檀林李氏的佼佼者,也是这个寨子现在的主人。
云绮罗一袭白裙跑在前面,踩着满地的黄叶翩然起舞,在黄昏的斜照下真如出尘的仙子一般,漫天的红霞仿佛化作一身红白的轻纱,一时间也成了陪衬。
叶莎跟李准一起并排走着,低头数着石阶。
叶莎道:“诶,你信里说要带我看美景,就这啊?哪里美了?”
李准道:“我信里不是跟你说了是看檀林落叶嘛,落叶不就是这样,不然你以为的是怎样的?”
叶莎道:“可是你信里说的是檀林,我还以为是好大一片林海呢,结果就一个小土包。”
李准道:“怎么会是小土包呢?你看,阿姨在那里不是很开心嘛。”
叶莎皱着鼻子看一眼前面的白衣美人,说道:“她啊,她只要出来玩就开心呀。”
恰逢云绮罗转身叫道:“哇,这树叶厚厚的、软软的,踩着好舒服啊。莎莎,你快过来呀......”
李准道:“云阿姨喊你呢,你怎么不过去?”
叶莎喊道:“厚厚的,软软的,有什么好踩的,牛粪不也是这样的吗?”
云绮罗笑骂道:“你这妮子,又在胡说,这么好的美景都被你给说脏了。”
李准说道:“心里想着美好,看什么都觉得美;心里想着臭的,看什么都觉得是牛粪。”
李准说完赶紧跑开,他以为叶莎肯定会追着过来打他,但是并没有。叶莎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双大眼瞪得溜圆,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
云绮罗笑道:“李准说得对!你得跟姆妈一样,善于发现美,所以才一直那么美。”
叶莎也不转头,兀自应道:“你那也是臭美。”
云绮罗道:“看我不打你的嘴。”嘴上虽这么说着,脚下却不挪步,还是在那“檀林”深处欣赏这落叶和云霞。
李准看叶莎还瞪着自己,心里发慌,开口求饶道:“姐姐,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呀?”
叶莎道:“我看你像不像牛粪呀。”说完赶紧向云绮罗身旁跑去,躲在了她身后。
云绮罗笑着把女儿护在身后,假意指着李准道:“退后,不许再往前了哦。”
李准站在土坡下,看着上面的一对母女,一时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因为他和母亲的关系,恰如云绮罗和叶莎,也处得像好友一般,可以无话不谈。唯独这次,听闻是江南的朋友来访,还是个姑娘,母亲却反倒扭捏了,不敢同来作陪。
李准心想:要是母亲这时候也在,那就好了。云阿姨与母亲的性格倒有七分相似之处。
云绮罗看他发呆,叫道:“李准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李准道:“没什么,我想我娘了。”
云绮罗道:“不会吧,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就想你娘了?半大少年了,离不开娘的。”
李准道:“不是的。我是觉着云姨你跟我娘特别像,要是她也在的话,你们肯定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
云绮罗道:“是吗?这世上竟还有像我这么美的母亲?”
叶莎假意不悦,但又忍不住笑道:“姆妈,你适可而止啊,这可都是你晚辈呢。”
李准道:“我说的不是样貌,而是性格、气质、还有如朋友这般相处的亲昵。”
云绮罗道:“哦。我就说嘛,肯定不会是样貌。”
李准道:“那......那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娘也很美的。只不过两种美不尽相同。”
云绮罗来了兴致,忙道:“那你说说看,怎么个不同?”
李准道:“我是晚辈,不敢置评。”
云绮罗笑道:“傻小子,快说。文绉绉的,一点没有你写信时那么风趣幽默。”
李准叫道:“莎莎,你......我的信,你怎么......”
叶莎道:“姆妈想看,我就给她看了呀,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云绮罗道:“对,你就直当现在也是在给莎莎写信呢。”
李准只得说道:“行吧。那我斗胆说了!云姨之美,像这落叶,灵动飘忽,温婉毓秀;我娘之美,像那云霞,绚烂热烈,浓艳多姿。云姨就似浣纱的西施,母亲更像沙场的木兰。”
“好啊,我算听出来了。你是想说我弱不禁风,而你娘就武艺高强吧?”云绮罗道,“莎莎,取我的镖囊来。”
接过镖囊,但见她衣袖一舞,卷得地上的一堆黄叶四处纷飞,就像惊动了一群的彩蝶。随着她的衣袖疾舞,裙袂轻旋,十余枚金钩相继飞出,各自携着黄叶,钉在了一棵棵黄檀树上。
这一下手法果然妙极,纵是李准这样的暗器世家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便要为其拍手喝彩。
云绮罗道:“小子,受累帮我把金钩取回来。”
李准闻言忙跑去收回金钩,这一看更了不得,十二枚金钩,竟然每一枚都钉着三片树叶。
叶莎道:“看呆了吧?叫你还敢小瞧人。姆妈人称云中仙,治病救人才是她的真本事;飞镖、金钩这些不过是姆妈众多优点里最微不足道的罢了。你是没见到姆妈......”
云绮罗打断道:“好了。姆妈一点家底都给你抖搂出来了。咱们做客人,要低调一点。”
叶莎只得忍着笑意,不无得意地看着李准。
李准却哪里还按捺得住,说道:“云姨,你这金钩手法,教教我吧。”
云绮罗道:“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以后要教给莎莎的,免得她嫁人了以后在夫家受了委屈。”
李准急道:“不会的,我怎么会让莎莎受了委屈!”
叶莎骂道:“傻瓜,谁说要嫁给你了。”
李准这才注意到一时失言,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却假装不察,兀自软磨硬泡道:“云姨,我一直都想让飞刀技艺更上层楼,你就教教我呗。”
云绮罗道:“不行。这可是宝贝,是宝贝就得用宝贝来换。”
李准把十二枚金钩往怀里一塞,说道:“我看这些金钩,不是凡品,肯定是宝贝。云姨想拿回去,当有宝贝来换。”
云绮罗被他逗得忍不住发笑,冲着叶莎说道:“你跟你爹也真是的,去一趟囚天岛回来,就认识了这么一个赖皮鬼,跟姆妈耍赖上了。”
叶莎假意要抢,说道:“臭小子,姆妈的东西你也敢抢,快还给我。”
李准是打定了主意耍赖,说道:“不还,不还,拿东西来换。”
云绮罗笑道:“赖皮小子,要我教你,却也不是不行。但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要是回答得让我满意,我便教你。”
李准喜道:“什么问题?快快问来。”
云绮罗道:“你方才说你母亲的美,似那云霞;如我之美,像那落叶。那我要问你,此时此景,于你而言,是云美呢,还是叶美?”
李准心道:到底是女人,我当是什么问题呢,却原来是争妍比美。这却不好说,无论说谁美都能被反将一军,若说两个都美又显得太随意。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灵光一现,看一眼身旁的叶莎,旋即明白过来,说道:“于我而言,自是叶美。”
云绮罗笑道:“赖皮是赖皮,倒也还机灵。”
李准喜道:“谢云姨授艺!”
叶莎也自在一旁,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