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杂毛鸟人”拦住了赫瞳材。
他们脸上画着不同但是怪异的图象。
在脸颊处画两对眼睛,一对闭上,一对睁开,左边的站岗,右边的放哨。
倒是显得极其“智慧”。
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思想,也不知道是否是想成为巫神的眼睛。
还有往自己脸上画连环画的人。
连环画上大概是巫神救世的宏伟壮举。
血盆大口的蛮兽,稀奇古怪的人物。
除了这些画在脸和手臂上的图,更有甚者是自残来沟通和侍奉巫神。
其中一个,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黑不溜秋的牙齿项链,他一张嘴,愣是一颗牙都不剩,说话漏风。
又有一个,独眼龙,可他那颗眼珠子也不是别人伤的,分明是他自己为了巫神,用手硬生生的扣了下来,晒干磨出来粉,倒入他收集“人胎”、“狼牙”、“羊尿”、“牛泪”、“蛛刹罗花”等等,再配上他的“眼珠粉”。
凑成颜料,涂在锐利坚硬的羽毛上,在自己的脸上画的血淋淋,口中念念有词的请求巫神的注视,给予他力量,让他成为巫神注视人间的“眼睛”。
对比他们这群怪胎,赫瞳材除了一身黑色羽衣与他们类似,简直就是一个正常人。
而这群怪胎毫不遮掩的排斥着赫瞳材。
脸上画眼,独眼龙的领头巫祭厉声质问道:“赫瞳材!难道你忘记了吾等的使命了吗?!”
“一切遵循巫神的意志!”
赫瞳材正经的回答之后,并没有博得领头巫祭的温柔对待,反而是厉声呵斥。
“既然你还记得,那为什么要违背巫神的意志!灾星的命格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卜得知晓,这必然是巫神降下来的启示,而老堡主在灾星诞下的那日,意外遇害。正是最好的证明!”
这也是铁木该送走铁木狰的原因。
“那你为何要将灾星带回?!”
布满血丝的怒火要把赫瞳材燃烧。
赫瞳材:“这是大巫祭的指示。”
“大巫祭正在等着吾,为什么不一起去聆听他的教诲呢?”
“你!!”
这么多年,大巫祭最初会定时传授讲解巫术,自从赫瞳材来了之后,大巫祭与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近,大巫祭发布命令,除了赫瞳材,不再相见其他的巫祭,更讽刺的是这句话还是从赫瞳材嘴里说出来。
有的巫祭不能理解,以为是赫瞳材控制了大巫祭,闯入大巫祭的地室,却被大巫祭打伤,而久未露面的大巫祭当面与他们解释清楚。
大巫祭在与巫神交谈!
这个消息让所有巫祭热油炸锅一般跳脚
交谈?
巫神所有的“交谈”都在启示中,需要巫祭自己去发现和解读。
可能是一次在走路时,突然落下一片雪花盖住了你的眼,可能是雪崩。
唯独没有你与祂交谈。
不过这话怎么感觉有点熟悉,赫瞳材这邪神信徒也是这样说的。
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大巫祭。
赫瞳材顺理成章的成了传话筒,隐隐有借大巫祭的理由,发号施令的架势。
“你最好别后悔!”
“一切遵循巫神的意志。”
“哼!”
他们不甘的放过了赫瞳材,
至少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昏暗的地室内
烟雾缭绕,整个房间充斥着各种干草燃烧后的味道,有的味道沁人心脾,有的则是呛鼻刺目,有的一闻便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而亡。
混在一起,难闻至极!
可赫瞳材就像根本没鼻目,对这些近乎毒药的烟雾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巫祭?”
隔着不透风的帘子过了一段时间才传出病入膏肓的咳嗽声。
“一切遵循巫神的意志。”
毒雾缭绕的地室回响病入膏肓的咳嗽声
与此同时
空旷的大厅,雪狼堡的大夫人·诃凛伦来到了雪狼堡狼主·铁木该的身旁。
诃凛伦淡淡道:“他已经回来了。”
仿佛那不是她生下来的孩子。
沉默良久
仿佛万年不变的风雪的声音响起。
“他的身体里流有雪狼堡的血脉,理应值得一场公平决斗,他的身上同样也流有狩血部落的血脉,他至少应该知道如何使用他的血脉天赋。”
诃凛伦深深的望着他。
“不恰当的使用狩血部落的血脉会有伤害他的身躯的可能,我不能这样做。”
“有巴汉在,他不会伤害到他自己。”
“哼!巴汉?!他要是有能力,就不会连他的亲督(亲弟弟)的头颅救不了了!”
此刻的诃凛伦显得极为刻薄、恶毒。
与先前会流泪扶巴汉,口中说着铭记他们恩情的诃凛伦完全是两个人,只不过同一张脸皮罢了。
听见这样的话,狼主·铁木该终于动容,他对诃凛伦的失望不可遮掩。
“自从狩血部落遭了天灾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不再是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诃凛伦打断。
“狩血部落遭了天灾,全族上下就指望着我能救助他们,卑鄙的猎部落无耻至极的偷袭!而我却无能为力,要不是你出手相助狩血,狩血早就一个人也不剩了!”
诃凛伦泪光流转,用手擦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哭脸。
“生了三个儿子,一个莫名其妙的残疾了,一个身子骨弱一直生病,还有一个更是被说成是灾星。”
“那个贱人有整个猎部落支持,收买雪狼堡上下的人心,已经有人在背后说立她做雪狼堡的大夫人了!”
“我还有什么资格与你并肩而立?!”
铁木该紧紧的抱住她,让她依靠自己。
轻声说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诃凛伦无声的哭泣。
等到哭完之后,诃凛伦红着眼告诉他。
“他会学会的。”
与此同时
铁木狰看着床上摆放着的东西。
巴汉两眼放光,兴奋道:“这本是雪狼堡的独属战技!这卷是狩血部落的血脉秘术,哈哈!小主人,这肯定是...”
“不要再说了。”
铁木狰阻止了巴汉阿帕继续说下去。
“那这些?”
苦命的孩子,这一家人以后也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我会修炼,希望巴汉阿帕能再吃点苦头教教我。”
“小主人从小无论学什么都能极快的上手,这些也不会例外!”
铁木狰盯着这些被摆放在床上的珍贵物品,他心中的滋味是五味杂陈,如果阿布、额吉爱自己,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就连亲口说一句话也这么难?
既然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铁木狰不会放弃任何力量。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
坐在轮椅上,下半身搭着动物皮毛,模样与铁木狰相似,只不过大上几岁,俨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不猜错的话,这就是残了腿的大哥。
铁木狰明知故问:“你是谁?”
“这可能是你有意识以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六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你才刚出生,不仅长得只有一小块,看起来还有点丑。扯远了。”
“正式介绍一下,虽然我比你好看那么一点,但我依旧是你的血缘阿哈(哥哥),铁木暝。”
他阳光开朗的笑着,伸出手想要摸摸铁木狰的头,可瘫痪的下半身让他这个举动显得可笑。他见够不着,尴尬的笑了笑,落寞的想要收回手。
可铁木狰把头放在他的手心下。
笑容愣了愣,轻轻的揉了揉脑袋。
“谢谢。”
“不客气。”
身后的女仆人将捧着的东西交给了铁木暝,而铁木暝恋恋不舍的打开了捆着的褐色兽皮,露出里面的武器。
铁木暝抚摸着银色的狼头短刀,刀身笔直,没有一点弯曲,寒镜般明亮,而他眼中的眷恋和骄傲之情是回忆起了曾经的荣耀。
“它算是我的第一把短刀,曾经正面搏杀过成年雪豹,很锋利。”
“你回来也没什么礼物,这把短刀还算拿得出手。”
他递给铁木狰。
铁木狰:“我有一把了。”
铁木暝:“有一把不够,武器什么时候也不嫌多。”
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把短刀。
铁木暝:“对了,额吉让我教你如何运用我们的血脉力量,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可要天天见面了。”
“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铁木暝稍微有点惊讶,诧异道:“原来你不知道吗?雪狼堡的巫神赐福大典,只要是雪狼堡里面六到八岁的孩子,就可以参加,而这些孩子会通过狩猎、比武选出优胜者,来获得巫神赐福的资格。”
铁木狰看了看巴汉阿帕。
巴汉皱眉头:“可巫神赐福是那群巫祭进行主持,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小主人获胜者的身份。”
铁木暝也一直没想通这一点,不过这不妨碍他抱怨。
“阿布和额吉一定有办法,更何况那样的说法本来就是扯淡!哪有人生来就是祸星、灾星?纯粹是那群巫祭乱说话。阿布和额吉也是误信了他们的话。”
这话说到了铁木狰和巴汉的心里去了。
就在这时,有人咳嗽不止。
“咳咳咳!!!”
瘦弱、矮小的病躯被这具肉身主人的意志拖动,一脸焦急的仆人用宽大的身体为遭受苦病折磨的小主人挡住冷风。
病躯步履维艰的坐在毛毯上,重重的咳嗽几声之后,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几丝病态的血色。
铁木暝看着他这辛苦的模样,心痛的责怪道:“大阿哈之后会把二阿哈带去见你...要是得了伤寒,这可怎么办?”
这是体弱多病的三少主,铁木兵。
“咳咳...不必担心,只是来看看..咳咳。”
咳嗽成这样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仆人慌张掏出药瓶,铁木兵接过服下白色药丸,咳嗽被迅速的止住了,但估计是暂时抑制咳嗽的药丸。
病恹恹的眼眸打量铁木狰。
明明小他一岁,给铁木狰的感觉竟然像个城府莫测的病虎。
“我没什么好送的,只是身上还有几瓶药,可以止血、补气补血....”
几瓶颜色不同的药瓶摆放在毛毯上。
“一个月,大典,赢资格,摆脱无理污蔑,努力,咳咳咳!!”
能听得出他的意思。
他们每次提到“巫神赐福大典”,似乎觉得铁木狰一定会参加,巴汉一直在想铁木措的劝告,让铁木狰切记不要参加大典。
二者矛盾冲突,让巴汉混乱不已。
铁木狰兴奋道:“好。”
“咳咳咳!!”
铁木兵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矮小瘦弱的病躯都要被咳嗽压断了脊梁。
铁木暝紧张的大喊:“快把他送回房间躺着,去请巫医!”
他看向铁木狰,急匆匆的说:“我先送他回房,好好休息。”
轮椅的轮子滚动,
等不得身后的仆人推他。
于是,屋子只剩下铁木狰和巴汉。
巴汉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铁木狰一眼就看了出来,在铁木狰的询问下,巴汉一五一十的说出了铁木措的劝告。
铁木狰死死的盯着这些“礼物”。
一直到夜色降临,月上高天,月落。
一夜没合眼的铁木狰迎来了特别的客人
“锵!”
油灯被冷风熄灭,铁木狰滚到暗处,拔刀大喊,想要巴汉阿帕听见。
“巴汉阿帕!!”
谁知道被人敲了一个“脑壳”,听见不分男女,不辨老幼的冷声。
“在黑暗中大喊,制造声响不仅得不到支援,反而会暴露位置,看来先前夸你聪慧过人,倒是本尊看走了眼。”
恩人?
铁木狰喜出望外,油灯重新被点燃,照出他的恩人。
整个身躯陷入宽大厚实的黑狐大氅,黑色兜帽遮住了头部,只能看见眼眸的下半部分,戴着能遮挡坚挺鼻梁以下脸部的黑铁面具,其上雕刻着某种他所不知的狰狞异兽。
“恩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样的问题很无趣,倒不如问问本尊为何而来?”
铁木狰张嘴就问:“那恩人...”
异兽面罩下发出嗤笑。
“本尊怎么说,你就怎么问,你是没长脑子?”
突然而来的严苛骂声让铁木狰愣住。
异兽面罩下又发出嗤笑。
“被本尊骂一句就什么都不问?”
“蠢货。”
铁木狰一时间不知道这把短刀该捅谁。
嘴下不留情的恩人?
还是被耍的团团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