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寨的山峰上,此刻与山下截然不同。
山腰的必经之路上,此刻正重兵把守着个个通道。
花铁等两位庆州第一军第玖指挥的都头,也在其中,还有镇戎军的两位都头,在他们身后两指挥的弓箭手,加起来约莫五百人。
在青山寨遭袭时,他们就得到与刘然等人不同的命令,由他们带领手下的弓箭手,全部退防在山上,以此拱卫辛兴宗的安危。
在辛兴宗看来,无论山下的田亩损失多大,都不碍事,只要自己的安危得以庇佑,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弓箭手死了,再招刺就好,反正都是草芥一般,死了一批又会有一批,招刺他们到此地,就是供他驱使,供他送命的。
而他不同,他可是名将辛叔献之子,他是注定的留在史册的人物,与这些蝼蚁,可不同!
而只要他不失,这青山寨,就还会存在,而不是那些草芥组成的青山寨,他才是。
对此,许涛也是如此,只要辛兴宗的安危得以庇佑,其余的都不是大事。
他们也知晓山下敌人甚多,而自己的弓箭手,都是在以寡敌众,但那又如何,他早就派人去求援,只要天明援军将至,些许贼人,只不过是掌中玩物。
郑科站在山腰,望着山下四处燃起的火光,敌人在此耀武扬威,忍不住握紧了双刃矛,贼人当前,他却不可下山掌兵杀贼,对于他而言,这是极大的羞辱。
在山脚之下,蕃人作乱,肆意杀戮。
几名弓箭手浑身沾染血迹,在他们身后有十多名蕃人骑兵在追赶,因在是山路,骑兵跑的并不快,这才得以让这几名弓箭手赢取逃命的时间。
他们在崎岖山路上狼狈逃跑,显得无比凄惨,好不容易看到自己人站在山路中,火把在那燃烧着,照亮他们前方的道路。
看到自己人,几名宋军弓箭手面带喜色的冲了过去,并且大喊自己的身份。
然而下一刻,十几道箭矢,划破夜空,猛然穿透几名弓箭手的身躯。
感受自己身上没入血肉的箭簇,几名弓箭手面带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而后瘫软在地。
他们拼尽全力逃脱了敌人的杀戮,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辛寨主有令,夜间上山者,皆为贼人,皆杀!”
为首的都头,冷漠的看着死在下面山道的弓箭手,大声喊道。
“是!”
诸多弓箭手,神色一凛,纷纷齐声喊道。
只是他们的目光,看着山下四处起伏的烈焰,有一抹散不开的情绪,名为兔死狐悲,他们知道,山下的粮田,还有那些同胞,都被军中那些“大人物”放弃了。
也有一些人,心中生起庆幸,幸好他们不是。
........
失去上级的指挥,诸多弓箭手,如同一盘散沙一般,随处都在上演着杀戮,鲜血在此地极为普通。
刘然一路上都在救援着,在他身后已汇集了一批弓箭手,他们之中有身负重伤的,也仍有一战之力的士卒,共有六十多名,在这混乱之中,已是一支不小的势力了。
他们听着刘然的号令,不断游走在这危机四伏的地带,遭遇了不少蕃人,几番惨烈的厮杀之下,就连刘然此刻身上也有不少伤口,他手中的武器换了又换,锐不可当的西夏剑,也布满了缺口,而他的战马早就被射死了。
(
“刘军使,我们该如何是好,要不我们退回山中如何?”
一名被他救下的军使,对着刘然说道。
刘然喘着粗气,看着一地尸体,这里有敌人的,还有适才他救出的同袍,他将西夏剑放回腰间剑鞘,拎起了长枪,还是这个好用,一寸长一寸强。,平静道:“此时不可。”
听到此话,那名军使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喘着粗气追问道:“为何?”
“你未曾发现,山下弓箭手太少了么。”
刘然一路救援,看到不少被屠戮的同袍,也救了不少,此间无人比他今夜跑的路更多,他早就察觉此地弓箭手太稀少了,若是全军在此,以这些蕃人,怎能这般肆虐,唯一的答案,便是有大量的弓箭手不在此地,被派遣何地了。
只要抬头仰望,就能看到山中那照耀的亮点,那不是别的,正是火把。
“这又如何?”
那名军使,极其不解,在他看来,在这里迟早要被拖死。
刘然望着这名军使,他的耳朵也在方才被敌军劈下,若非他躲得快,就不是耳朵,而是头颅了,“因为此刻山上,他们又如何辨别敌我呢,唯有全部杀死,最过简单。”
闻言,这名军使眼里闪过一抹骇然,但又好似明白了什么,这名适才在乱军中差点身死都未曾落泪的军使,此刻犹如一名稚童一般,泪水从眼眶而出,整个人精气神都丧失,头颅情不自禁的垂下。
就在他们谈话间,一支百人的蕃人队伍此刻也来到此地,发现了他们,这支队伍里面有十几名身穿不知从何处夺来的甲胄,望着刘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声音中的兴奋,哪怕是刘然等人都听的出来。
“收起眼泪,我说过我会一一揪出这些作乱的贼人,然后全都砍死,你们说呢,梁护,魏曲,蔡崇,张介哥!”
刘然手持长枪,站在众人身前,指着这些蕃人。
“刘军使当然说得对!”
站在刘然身旁的众人,个个士气高涨,他们当然也听到了刘然的话,但那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作乱的蕃贼而已!
军使望着这群面露狞笑的弓箭手,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这与他所想的全然不同,这个时候,不应是绝望么,为何还会如此士气高涨?!
刘然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大人物的怜悯,他比谁都清楚,信他们,还不如信手中的武器来的好。
跟在刘然身后,梁护,魏曲,蔡崇,张介,虽身负伤势,但不肯被刘然抛下,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作乱的蕃人之中,而后每个人都展开了凶暴的厮杀,长枪挥舞间,便有躲闪不及的蕃人被刺中,劈砍到血肉,发出惨叫。
死的多,上前冲锋的更多,但那又如何,在刘然身后是一支几十人的宋军,而不是他们孤身作战。
望着这一幕,这名军使笑了笑,握着手中的大刀,发出一声怒吼,勇猛的冲了过去,避开前方袭来的蕃人铁片刀,狠狠以手中大刀砍了过去,砍在他的脖颈上,再用力一拉,温热的血液喷洒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他情不自禁的舔了舔,恰好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