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沂河边上的一个小城,距离大江不过数十里。
城中住户不过一千多户,居民们多以经商、打渔、跑船等为生,虽谈不上富贵荣华,却也怡然自足。
宜城之中有一湖,方圆数里,名为宜城湖,湖水晶莹透彻,清澈见底,波光粼粼之间,映照出无尽的秀美与灵动。
在那宜城湖畔,排列着各种档次的酒楼、青楼、赌坊,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皆沉醉于此。
此地最有名的酒楼,是“醉香亭”,他家自酿的老酒,香气扑鼻,远近闻名。
而姑娘最多、最俏的青楼,名曰“春满楼”,是宜城老牌寻欢作乐之处,常年莺歌燕舞,自是无比的热闹香艳。
本地最火爆的赌坊,名曰“鸿运来”,甩钱儿、掷骰子、押红宝等各种玩法,应有尽有,惹得无数赌客沉迷其中。
“于老师,近来你手气正旺,怎地每次还是只押一两银子?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鸿运来的骰子赌局上,一个赌客冲着对面的中年人说道。
“哈哈哈,小赌怡情,小赌怡情。”被称为于老师的人也不计较,打着哈哈说道。
“于老师,你每次赢这么一点,何时才能凑足银子,与春满楼的春香姑娘喝一壶?”另一个赌客打趣道。
“哎,此话差矣,我与春香姑娘喝酒,只不过是谈诗论赋,跟银子有什么关系?”
那于老师一本正经的回复,却引来了一阵哄笑。
“于老师,春香姑娘的花酒十两银子一壶,不知于老师去了打几折?”
“于老师,听说你在醉香亭还赊着酒钱呢,不赢把大的,何时才能还得上酒钱?”
“于老师,你满腹经纶,怎地埋没在这小城之中啊?”
一群赌客七嘴八舌的,拿着这位于老师开玩笑,抒发着赌桌上输赢的情绪。
只见这于老师四十多岁,长着一张方脸,逗趣的拱眉,半眯着双眼,挺直的鼻梁。
他头戴藏青方巾,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身材修长,足足高出寻常人一头,手脚也要长出半截。
这等身材与面相,在这宜城之中,着实不怎么常见。
“看看,你们尽是取笑于我,都耽误了下注。来来来,这一把我还是押一两银子,这一回买小。”
于老师止住了这些人的起哄,咧嘴笑着说道。
满桌子的赌客一时都安静了,纷纷抛出手中的银子,或押大或押小,接下来便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只等庄家开出结果。
“于老师,你果真在这里,学生们还在等着你开题呢。”
赌桌边忽地冒出一个俊朗的半大小子,拉着于老师有些显脏的长衫说道。
“哎,别急别急,等开完了这一把再说。”于老师头也不回,盯着庄家手中的骰子盅说道。
“四四六,大咧!”庄家打开骰子盅,大声的吆喝道。
一时之间,赌桌四周有人拍桌叫好,有人捶胸顿足,自然是有的人赢了钱,有的人输掉了银子。
“哎呀,你一来便败了我的运气。”于老师拍着光溜溜的脑门,冲着边上的半大小子嚷道。
“你说学生们在等着我什么?”他转过身来,接着问道。
“开题啊,今日是十五号,月考的日子呢。学生们都等你半晌了,也不见你的人影。”半大小子板着脸,一脸恼愠的说道。
“哦,今日便是十五号了?你瞧瞧我这记性,哈哈哈。”
于老师突然想起,还有这么回事,只得甚为尴尬的笑了笑。
他离开赌桌,找来赌坊之中的堂倌,要来纸笔,稍加思索,便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小字,塞到了半大小子的手里。
“以此为题,让学生们写一篇一千字的申论,不,一千五百字!”于老师说道。
半大小子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便是此次月考的题目了。
他咂了咂舌,这题目不难,只是要写出一千五百字的长文,可不是那么容易。
“你还在此处磨蹭什么,还不快回学堂安排。”于老师向着半大小子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半大小子睁大眼睛,不解的说道:“由我来安排?那你呢?”
“我再押几把,过一袋烟的功夫便回学堂了。”
于老师话音刚落,便已坐到了赌桌边上,直直的盯着庄家手中摇晃得呼呼作响的骰子盅。
半大小子狠狠的瞪了于老师一眼,摇了摇头,只得无奈的走出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