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领着伏波,绕过庆王府的大门,又走了一程,到了庆王府的东门。
这侧门自是比大门低矮了一大截,也没有那么多的雕梁画栋,平常是王府里的下人们办事进出的通道。
伏波正在左顾右盼之时,便有王府的护卫拦住了,大声喝道:“什么人?”
“我是嘉王妃的侍女何杏儿,这是我的腰牌。”杏儿说完,摘下腰上的牌子递了过去。
只见那腰牌乃黄铜所制,刻着杏儿的名字,做工着实甚为精巧。王府护卫接过腰牌,看了看,便还给杏儿后,又指着伏波问道:“这是什么人?怎地不出示腰牌?”
“这是胭脂铺送货的伙计,送的皆是嘉王妃急用的一些物事。”杏儿一把拉过伏波,侃侃说道。
那个王府的护卫上下打量了伏波一番,又搜了搜身,见无可疑之物,便放行了这二人。
进了庆王府的东门,是一段三四十丈长、铺满了灰色石砖的通道,伏波见两旁各有一排厢房,便指着问道:“杏儿姑娘,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下人们住的地方,别说话,小心被护卫听到。”杏儿低声说完,伸出粉嫩舌头,做出一个刀割的动作。
伏波连忙闭上嘴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跟在杏儿的一侧,低着头往前走去。
走过了石砖通道,又拐了几个弯,经过一座雅致的白玉拱门,前方便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园林,占地不下百亩。
园林中央是三个大小不一的人造湖,湖与湖之间均有九曲拱桥相连。
湖面上,几只天鹅悠闲的划着水,湖畔周边,各种楼台亭阁、小桥流水、花木山石,只看得伏波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湖边的石道上,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下人们,有男有女,均是低着头匆匆而过,无人发出半点声响。伏波心想,这庆王府的纪律森严,由此可见一斑。
伏波跟着杏儿走过这片广阔的园林,又拐过一片幽静的桂树林,眼前便出现了一堵红漆围墙,围着一处精美的四合院。
这四合院长宽皆有二十余丈,分了前院和后院,前院配了朱漆的大门,门上雕刻着各种栩栩如生的花草图案,尽显别致与贵气。
杏儿说了句“到了”,便敲了敲四合院的大门,有小丫开门之后,便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伏波连忙跟了上去,双眼只是四处看了看,也不敢多话。
“杏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只听得一个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
“是,王妃!”那杏儿行了一个万福,拉了拉一旁的伏波低声说道:“还不见过嘉王妃。”
伏波赶忙作了个揖,一边弯着腰等那嘉王妃发话,一边用余光瞟了瞟。
只见那嘉王妃身穿浅灰色的皮毛长袄,梳着高高的乌黑发髻,插着一支镶满珍珠的发钗,柳叶眉,杏仁眼,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一股高雅气质。
这四合院的前院后院之间有一道回廊,回廊下挂着一个银丝鸟笼,嘉王妃正逗着鸟笼内的一只黄色鹦鹉玩,身后站着两个垂手而立的服侍丫鬟。
“杏儿,你总算是回来了!”那只鹦鹉竟然也学着叫道,嘉王妃听了,咯咯笑了起来。
“取个胭脂,去了一两个时辰,怕是四处玩去了吧?唉,终究是我待下人太宽仁了,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嘉王妃责备道。
伏波心想,叫你赶快回来,你偏不听,这回挨骂了吧?看你怎么交代!
“王妃明鉴,我取了胭脂原本是要赶紧要回来的,只是见那大街上有一只小花猫,被马车压断了脚,我一时心软,便带了它去医馆包扎上药,这才回晚了些。”
杏儿眼睛也不眨一下,随口便撒了一个谎,一本正经的说道。
伏波心想,这猫儿最是敏捷,两三丈高跳下来也能安然无恙,岂能被马车压断了脚?你这谎但凡有点脑子的皆能拆穿。
“此人可以作证,是他与我一起送的医馆。”那杏儿指了指伏波,接着说道。
“这个小伙子是谁啊?”嘉王妃看了一眼伏波,不急不缓的问道。
“禀告王妃,此乃茹玉坊的伙计,专程来送胭脂的。”杏儿回答道。
“刚才所说的小花猫一事,可是实情?”嘉王妃问道。
“禀告王妃,千真万确。”伏波说道,又把那小花猫的惨状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又说自己如何一直护着它,医馆包扎时又如何安抚它,临走还为它买了猫食,直讲得天花乱坠。
“想不到,你还如此有心。杏儿,赏他一些果子点心吃吧。”嘉王妃听完点了点头,和气的说道。
“多谢王妃赏赐!”伏波连忙说道,见杏儿在一旁招手,便一溜小碎步的跑了过去。
伏波跟着杏儿到了一个暖阁之中,只见黄花梨做的八仙桌上,摆着桂花糕、蜜枣、茯苓饼等各色点心,便各捡了几块吃了,味道与外面的果真大有不同,便连连叫道“好吃”。
“那是当然,这些蜜枣和茯苓饼,是冀州巡抚遣人送给王爷吃的,王爷赏了一些给嘉王妃,岂是一般平头百姓品得到的。”
杏儿一边说着,一边各包了几样,冲着伏波说道:“这些你带回去,算是我谢你帮我圆了话。”
两人正说着话,嘉王妃走了进来,开口说道:“杏儿,你把带回来的胭脂打开我看看。”
杏儿应了一声,连忙与伏波打开那一层又一层的包裹,露出了一个精美的檀木雕花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几个小巧玲珑的红瓷罐子,罐子里便是白色、红色、粉色等各种胭脂。
“品质虽是上乘,终究还是庸脂俗粉,那种令人一闻销魂的绝品,终究是难得。”嘉王妃闻了闻面前的几种胭脂,轻轻摇头说道。
“王妃放心,我再多到几个胭脂铺找找,定能找到绝品胭脂。”杏儿见状说道。
“难得你有心。这丝绸是从哪里来的?”嘉王妃看到那匹新买的绸缎,启齿问道。
“奴婢看到这匹丝绸的色彩倒也干净,寻思着开春之后,给王妃做一件水袖长衫,便自己掏钱买了,王妃可喜欢这花色?”杏儿眨眨眼睛说道,特意强调是自己花钱买的。
“这颜色倒也不错,只是我不缺水袖长衫,这缎子便赏了你吧!回头你去账房里领钱,你才几个月例银子,怎能叫你掏腰包。”嘉王妃摸了一下那丝绸,缓缓说道。
“多谢王妃赏赐!”杏儿连忙行了一个万福,兴高采烈的说道。
“我去景王妃那里打一会儿牌,这小伙子第一次来王府,路不熟,回头你送他出府。”嘉王妃说完,便转身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杏儿连忙说好,直到嘉王妃走远了,方才转过身来对伏波说道:“这王府不比别处,规矩森严,外人不可多停留。你的事已经办完了,我这便带你出去。”
伏波好不容易才进了庆王府,怎么肯就此离开,便找话说道:“杏儿姑娘,我看这嘉王妃体恤下人,真是个好主子。”
“那还用说?嘉王妃最是宽宏善良了,这王府之中无人不知。只是你一个平头小百姓,也敢对王妃评头论足,小心这个!”杏儿白了伏波一眼,又做出割舌头的动作。
伏波做了一个鬼脸,眼见杏儿并未生气,又说道:“适才嘉王妃说一闻销魂的绝品,到底是何物?”
“这不是你该问的,多嘴!”杏儿一边收拾丝绸,一边白了一眼伏波道。
“杏儿姑娘,你不是不方便出王府吗?我在茹玉坊见过上千种胭脂,与梁州城内各家胭脂铺都很熟,只要你说得出来要什么,我定能找得到。”伏波一本正经的说道。
杏儿看他不像是吹牛,心想或许他还真能帮得上忙,便问道:“你可知女人涂脂抹粉,是何缘故?”
“女为悦己者容呗。”伏波脱口而出道。
“你年纪不大,懂得还不少。”杏儿瞥了他一眼,语带讥讽的说道,接着又压低声音问:“你想想,嘉王妃为谁而容?”
“自然是……庆王爷!”伏波一下便想到了,却也只敢小声说道。
“你好好琢磨一下这当中的学问。你当真找到了一闻销魂的绝品胭脂,便是千金万金,嘉王妃眼睛也不眨一下。”杏儿说道。
“我若是找到了,如何与你联络?”伏波问道。
“这好办,逢五逢十的日子,你到东门找一个叫谢大勇的护卫,此时便是由他当值。此人与我的关系很好,你请他通报我便是了。”杏儿说道。
“那好,到时我请他传话,记住,我叫伏波,你可别忘了这个约定。”伏波点头说道。
“知道了,就你啰嗦。时辰不早了,我这就送你出府。”杏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