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腊月初十，伏波先到了茹玉坊，跟老板娘告了半日假，出了门便直往庆王府的东门而去。
到了东门，只见一左一右两名王府的护卫，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过往的人群。
伏波眼见右边那个身材高大，肌肤黝黑，便上前作了个揖，问道：“敢问大哥，你可是谢大勇？”
那人上下打量了伏波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在下伏波，你的尊号是嘉王妃的侍女杏儿姑娘告知的。”伏波赶忙说道。
“你便是伏波？可是有事要找何杏儿？”谢大勇问道。原来杏儿早与谢大勇打过招呼了，谢大勇才得知伏波的名字。
“正是正是，还请大哥你通融一下。”伏波连连点头说道。
谢大勇转身走进东门边上的一个小房内，从中取出一块木牌递给了伏波，并嘱咐道：“这是进出王府的临时腰牌，你拿着这个腰牌径自去找杏儿，切不可乱走乱闯，被其他护卫逮住了，我可当担不起。”
伏波连连称是，接过腰牌便进了东门，走过那三四十丈长的石砖通道，跨过拱门，便看到了那片恢弘的园林。再走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嘉王妃起居的那座四合院前。
伏波轻轻敲了几下朱漆大门，不多时，冒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好奇的问道：“你找谁？”
伏波连忙作了个揖，说道：“我找杏儿姑娘，烦请姐姐通报一下，就说是伏波找她。”
那个小丫抿嘴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你比我大那么多，还叫人家姐姐。你就在此处等着。”说完，便掩门通报去了。
不多时，朱漆大门又被轻轻的打开，只见杏儿依旧梳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想不到你还真来找我，我以为你早忘了那事呢。”杏儿一边招呼伏波进门，一边说道。
“哪能忘了，杏儿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记得刻骨铭心呢。”伏波信口说道，却想起昨日闻了噬魂香之后，脑子里杏儿的诱人画面，自觉这话不妥，便吐了吐舌头。
“你这舌头当真是留不得，油腔滑调。”杏儿白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
“是是，往后杏儿姑娘让我说话，我便说，不让我说话，我便闭嘴。”伏波笑着说道。
“哼，我又不是你娘，谁管你说不说话。你可是找到了绝顶的胭脂？”杏儿撇了撇嘴，甚为期待的问道。
“绝对是绝品，这才特意送给杏儿姑娘瞧瞧。”伏波赶忙说道。
“可是茹玉坊新到的货？”杏儿姑娘引着伏波进了上次那个暖阁，示意他坐下后，开口问道。
“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找到的，和茹玉坊无关，杏儿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和我家老板娘说起。”伏波一本正经的说道。
“为什么说不得？莫非你是偷来的？”杏儿歪着头，双眼盯着伏波问道。
“我岂是那种偷鸡摸狗之人！我如今是茹玉坊的伙计，却从别处给嘉王妃带了胭脂，你说，老板娘知道了，怎么肯饶过了我？”伏波一听杏儿的话急了，瞪大眼睛说道。
“我也就一句玩笑话，我不和你家老板娘说便是。”杏儿见伏波较了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接着说道：“那绝品胭脂呢？拿来看看。”
伏波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青花瓷小罐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送到杏儿鼻子底下，只给她闻了一口，便收了起来。
“这胭脂的香味忽远忽近，时而清淡时而浓烈，却又说不清是哪种，当真是稀罕！来来，我再闻闻。”那杏儿抬起头，细细回味了一番，一脸疑惑说道。
“不行不行，只可闻一下。”伏波摇摇头说道，心想若是闻多了，这噬魂香起了功效，可不好收拾。
“为什么？你该不会如此小气吧？”杏儿圆睁双眼，不满的说道。
“哪里是小气。我只问一句，杏儿姑娘你出阁了没有？”伏波抓紧那个青花瓷小罐子，微微笑着问道。
“我呸，这也是你该问的！”杏儿双脸一红，挥手就要来打。
伏波头一歪，躲过杏儿的玉手，接着说道：“女为悦己者容，夫妻之间朝夕相处，有了这个胭脂便可大增情趣。杏儿姑娘既未出阁，切不可多闻。”
杏儿睁大眼睛看着伏波，似懂非懂，却也大致猜到了此物的妙处，双颊红得更加的厉害了，连说了几个“呸呸呸”。
伏波坐在那里，却也觉得尴尬，便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嘉王妃？”
“王妃此刻正陪着王爷会客呢，暂且不在这院子里。”那杏儿看着伏波，那眼神也渐渐有些迷离，说话也柔声起来。
伏波心想，只怕是那噬魂香对杏儿起了作用，这可如何是好？
“杏儿姑娘可要坐下，喝杯清茶？”伏波问道，似乎是他正在招待来访的杏儿。
“不用！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忽地有些头晕，有些发热，还喘不过气来。你把那胭脂交与我，若真是那一闻销魂的绝品，定会付你重金。”
“过几日你再来找我，便知嘉王妃是否喜欢了。”杏儿摸了摸额头，面带潮红，慵懒的说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乱闻你那宝贝的。”她又补充说道。
“交与杏儿姑娘，我有何不放心的。只是记得和嘉王妃说，此物产自欧罗巴，平日里不用，等到要服侍王爷之时，提前半炷香的功夫抹在脖子、脸颊等处。无须太多，一两粒黄豆大即可。”
伏波将那青花瓷小罐子递给杏儿，仔细交待道。
“我记下了。我要睡一下，你晓得路，自己回去吧，这次我便不送你了。”杏儿接过胭脂，望了伏波一眼，幽幽说道。
伏波赶忙起了身，又抓了几块八仙桌上的点心吃了，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已是大寒节气，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梁州城内飘起了鹅毛大雪，只见大雪纷飞，天地溶于一色，宛如一片仙境。
下大雪的这几日，伏波稍显清闲，只觉得日子怎地过得如此之慢，也不知嘉王妃是否用了那噬魂香，功效如何，心里想着，等到谢大勇当值之时，再进王府打探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了腊月十五号，伏波找个由头溜出茹玉坊，直奔庆王府的东门，果真还是谢大勇当值。伏波与他寒暄了几句，便顺利进了王府。
大雪之后的庆王府园林，更是一番巧夺天工的景象。伏波却无心观赏，直奔嘉王妃的四合院而去。
很快到了朱漆大门前，伏波整了整衣服，轻轻敲了敲门，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吱呀声，这次竟然是杏儿亲自开的门。
那杏儿看见伏波之后，一脸的兴奋，拉着他进了大门，却趁着伏波不留神，摘下院子里文竹上的几朵雪花，吹到他的脖子里，接着便咯咯咯的轻声笑了起来。
伏波被杏儿偷袭了，便捧起地上的一团散雪，正要朝着她丢去，却见她打着安静的手势，便丢掉了手中的雪团，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估计你今日要来，便一直等着给你开门，顺便赏你几朵雪花，你还较真了。”那杏儿回了他一个白眼，轻声说道。
“我哪敢较真，杏儿姑娘放我进来，我便感激不尽了。”伏波说道。
“感激我？你能帮王妃找到那绝品胭脂，怎么也不见你送我一些好玩的？”杏儿挤兑伏波道。
“杏儿姑娘也想要那一闻销魂的胭脂？我下次便带给你。”伏波抿嘴笑着说道。
“呸，谁说要那个？除了那个，别的都好。”杏儿俏脸微红，说完便把头扭了过去。
两人此刻已到了暖阁，伏波也不客气，不待杏儿说话，径自坐下，笑着说道：“我走了半晌的路，杏儿姑娘除了赏我几朵雪花，再赏我一杯清茶吧！”
“就你事多！”杏儿嘟着嘴说道，便打开暖阁东侧的雕花茶柜，取出一只斗彩瓷杯，放在一旁的紫檀茶几上。
又打开一个青花茶叶罐，用长长的银勺取出一小戳绿茶，倒在那瓷杯里。最后，又取下茶柜前炭火炉上的提梁铜壶，往瓷杯里倒了一杯热水。
眼见泡杯茶也如此繁杂，伏波心想这庆王府果真是皇家作派。早知如此，还不如随便舀一勺凉水喝了，也无须等这么久。
又与杏儿寒暄了几句，想来那茶也凉了，伏波便端起瓷杯，一口喝了个干净，只觉得茶香浓郁，回甘持久，果真是好茶。
杏儿掩嘴笑着说道：“这茶是要细细品的，哪能像你饮牛饮马一般？”
“我着实渴得不行了，哪里顾得了那些！”伏波呵呵一笑，接着问道：“上次的胭脂，嘉王妃用着可还喜欢？”
“夜夜都用了，王妃对那胭脂赞叹不已。”杏儿点了点头，眼见四处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夜夜？”伏波也没想到这噬魂香如此厉害，吃惊的问道。
“正是！你送来的那日，正好王爷传嘉王妃侍寝，便按你说的法子用了点。哪知接连几夜，王爷皆是传的嘉王妃。昨夜，王爷更是来了此处过夜，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杏儿把声音放得最细，几乎是咬着伏波的耳朵说道。说完，又掩着嘴细声笑了起来。
伏波心想，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对，如饥似渴了，他忍不住脱口说出这四个字。
“正是如饥似渴！嘉王妃此刻还睡着呢，说是昨夜与王爷折腾到三更才睡，今日要好好补一觉。”杏儿微红着脸，轻声说道。
“王爷也在此处？”伏波诧异的问道。
“王爷有要事，一大早便走了。若是在此处，满院子里还不都是护卫，你哪里进得来。”杏儿说道。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闲聊，只见一个小丫进门说道：“杏儿姐姐，王妃醒了，唤你去伺候呢。”
杏儿连忙起身，冲着伏波说了句“你在此等着”，便一路小跑而去。
伏波东看看西看看，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百般无聊之际，只见嘉王妃披着银狐长毛的斗篷，领着杏儿与两个小丫，往这暖阁之中款款而来。
伏波连忙起身，立于暖阁一侧，等到嘉王妃进了门，深深作了个揖，大声说道：“王妃万福金安。”
那嘉王妃示意两个小丫退下，只留下杏儿在此伺候，又解掉那件银狐长毛斗篷，令杏儿捧着，方才在暖阁正中间的紫檀靠椅上坐下。
“你可是叫伏波？”嘉王妃不急不缓的问道。
“禀告王妃，小人正是！”伏波朗声说道。
“此次胭脂的差事，你办得不错，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嘉王妃点点头，和气的说道。
“为王妃办事，费再多的功夫，皆是小人的福气。”伏波说道。
“年龄不大，人倒也机灵，可曾上过学？”嘉王妃望着伏波，看似随意的问道。
“禀告王妃，小人读过几年学堂，四书五经、算术书写，皆会一些。”伏波如实答道。
嘉王妃嗯了一声，接着问道：“听杏儿讲，这胭脂产自欧罗巴，本是暹罗的皇妃所用，流入我华夏也不过三两盒，极其珍贵，可有此事？”
伏波听出来了，那杏儿定是将这噬魂香，又添油加醋的吹嘘了一番，便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
“杏儿姑娘说的，句句属实。”伏波大声说道。
“你是从何处购得的？”嘉王妃语带疑惑的问道。
“禀告王妃，这胭脂本是梁州城内一家南洋商户的珍藏，他急于清掉货物，回南洋老家，正巧被我遇见了，这才有幸购得，特意献予王妃。”伏波说道。
“如此珍贵之物，岂能让你献予，你说说，花了多少银子？”嘉王妃问道。
“也不过几百两，有幸献予王妃，是小人的福气，不敢提钱。”伏波连忙说道。
那嘉王妃却不搭理他，扭头对一侧的杏儿说道：“回头，你去我那床头的红木盒子里，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他。”
“多谢王妃赏赐！”伏波听罢，赶忙作揖说道，心想这回可算是发财了。
“你再去一趟长史司，与那管事的说，我这院子里缺个跑腿的，安排他年后来王府之中先做个杂役。王爷那里，我自会去说的。”嘉王妃又交待杏儿道。
那杏儿听了，也忍不住高兴起来，连忙说好。
“你可是愿意？”嘉王妃又扭过头来，问伏波道。
“小的一万个愿意，多谢王妃提携！”伏波心中大喜，心想这庆王府以后便是来去自如了，连忙大声的说道。
“只是有一件事要交待你，那胭脂之事，你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嘉王妃收起那一贯的平和，用甚为严肃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