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追影果真是万里挑一的骏马,原本三日的路程,伏波一日半便跑完了。
眼见前方便是松岗冲,伏波心里越发激动,双腿一夹,那追影四个马蹄如风火轮一般搅起来。
到了那农家小院旁,伏波牵着马,敲了敲门。嘎吱一声,院门打开了,于老师脸上挂着笑,出现在院门的后面。
于老师还是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气色红润了不少,胡子渣也刮得干干净净的,显得精神多了,想必那海龙蛋的蛋白,还是起了巨大的作用。
“于老师,我回来了。”伏波一把抱住于老师,激动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于老师一把推开伏波,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后的追影。
“这马值万金,可为天子坐骑,你从何处得来的?”于老师摸了摸追影的鬃毛,问道。
那追影却不乐意了,嘶叫一声,两条前腿高高跃起,吓得于老师连退了好几步。
“此事说来话长,我先进屋喝口水。”伏波说道。
进了小院,见到了林重峰,伏波喝了几碗凉茶,这才接下腰上的布袋,丢到一旁的木桌上,说道:“当日在平南镇,害死我娘与林大哥家人的官兵,全在袋子里了。”
于老师与林重峰听了,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打开布袋,倒出来一看,竟是八只血肉模糊的人耳,其中一只的耳根处还有一颗黑痣。
于老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伏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捡要紧的讲了一遍,包括在苍州城查探,夜闯顺字营,最后在春风阁与酒楼,将那八人击杀。
“伏兄弟,你有勇有谋,当真令人佩服。”林重峰听完,忍不住赞道。
“血仇已报,此事总算有了一个了结。”于老师感叹道。
“做完此事,我心里也搬走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了许多。”伏波说道。
“伏母与林家枉死的四口,终于可以安息了。重峰,你这便准备一下,在这后院做个简单的祭奠吧。”于老师说道。
林重峰应了一声,出去忙去了。
于老师还挂念着追影,追问伏波是如何得的。伏波说道:“此事当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回头我细细与你讲。我心里还有诸多疑问,正好理一理。”
不多时,林重峰做好了准备,招呼伏波和于老师去了后院。
只见后院的方桌上,摆上了伏母和林家四人的牌位,牌位前点了香烛,摆了几样祭品。
于老师将那八只人耳倒在方桌上,又点着了几张钱纸,说道:“伏波,给你娘磕几个头吧,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伏波跪在方桌前磕了三个头,又哭了一阵,这才在于老师和林重峰的劝说中起了身。林重峰也磕了几个头,流了一番泪,这祭奠便是做完了。
吃过晚饭,伏波跟着于老师到了他起居的小屋里,关上房门,于老师急不可待的问道:“这回,该说说那追影了吧?”
伏波说道:“有两件事,一是白鹿剑派的比武招亲,二是追影的由来,你先听哪一件?”
“追影的由来。”于老师想都未想,说道。
“我还是先说比武招亲的事吧!”伏波笑着说道。
“话都在你的肚子里,你爱怎么讲便怎么讲。”于老师白了他一眼,说道。
伏波便从抵达白鹿山讲起,到最后与沈媚依依不舍的分别,细细的说了一遍。于老师认真听着,全程一句话也未多说。
“上次你离去,至今不过一个月,却发生如此多的事,当真不可思议。”于老师听完后说道。
“还有稀奇的事,待会我再讲。”伏波说道。
“如今你大仇得报,似乎该兑现与沈媚的承诺了。”于老师说道。
“话虽如此,我却不知此刻该不该去找她。”伏波说道。
“莫非你并不喜欢她?”于老师问道。
“自然是喜欢,我自离开白鹿山庄后,日日想着她。只是,我若是此时去章州娶了她,日后且不是天天守着她,生儿育女,相濡以沫。这样的日子,我似乎并不喜欢。”伏波说道。
“沈丘生不是说了,让你守护章州吗?你多的是事做。”于老师说道。
“章州山高谷深,与外界颇为隔绝,若是天下太平,章州那点事,沈丘生轻易便可打发了,哪里用得着我。”伏波说道。
“你此番走了几个州,可看得出来,天下能否太平?”于老师问道。
“此事当真不好说。若说天下大乱,至少目前并非如此。若说天下无事,白鹿剑派、青州叶家、各方将军,皆在招兵买马,准备着应付危机。”伏波说道。
“青州叶家?你认识叶家的人?”于老师问道。
“是,有何不妥?”伏波问道,便将与叶元儿的相识,以及在白鹿山见面一事,跟于老师说了。
“你可知这青州叶家是何来头?”于老师问道。
“不知。”伏波说道。
“这叶家可不简单。当年高祖起兵时,身边有一得力弟兄,名为叶之信,此人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攻城略地,无一不克。”
“人言三成天下,是这叶之信打下的,却也不假。高祖登基之后,封了两个异姓王,这叶之信便是当中之一。”于老师说道。
“本朝封过异姓王?我怎未听说过?”伏波问道。
“那还能有假,只是年代已久,知之者不多了。”于老师说道。
“如今这两家异姓王怎么样了?”伏波问道。
“这两家异姓王,一家姓叶,另一家姓林。只是后来,林家卷入皇室纷争,被武帝贬为庶民,发配到了漠北。”于老师说道。
“林家被贬,那叶家呢?”伏波问道。
“当时京都有一句话,叫做林中有叶,叶中有林。这两家颇为亲近,往来通婚。林家被贬,武帝找了个由头将这叶家的王位拿掉,只给了个侯爵。”
“叶之信此时已死,他的后人经历此事也心灰意冷,索性淡出朝堂,搬回青州老家去了,至今已有一个甲子。”于老师说道。
“青州叶家,果真大有来头。那叶元儿见识高远,原来竟是门阀之后。只可惜,叶家毕竟还是败落了。”伏波说道。
“那你能便小瞧了叶家。”于老师说道。
“此话怎讲?”伏波好奇的问道。
“我刚说了,这天下三成是叶家打下的,有了此般战功,即便叶家退出朝堂数十年,在贵族门阀的心里,仍有极高威望。人言叶家为无冕之王,便是这么来的。”于老师说道。
“原来如此。”伏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叶元儿既然多次邀你,你去去也无妨。”于老师说道。
“此事日后再说吧。”伏波说道。
“那沈丘生想拉你为白鹿剑派出力,叶元儿想招揽你保叶家平安,你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于老师拍拍伏波的肩膀,说道。
“什么是反其道而行之?”伏波眼睛一亮,问道。
“你也可交好沈丘生、叶元儿,必要之时,为你所用。”于老师说道。
“只是,我似乎没什么地方用得上他们。”伏波说道。
“你既不愿意坐守白鹿山,与沈媚白头到老,那便放眼天下,纵横四海,闯出一番名堂来,自然是越多人帮你越好,沈丘生、叶元儿这等人物,怎无用武之处?”于老师说道。
“放眼天下、纵横四海?”伏波喃喃说道,上次听到类似的话,是在白鹿山庄,当时,沈丘生说自己青年才俊、身负绝技,应当鲲鹏展翅,志在千里。
只是那时,伏波心里装着报仇雪恨的大事,并未仔细琢磨沈丘生的豪言壮语。此时,血仇已报,他正迷茫于何去何从,听了于老师的话,心潮渐渐澎湃起来。
“正是如此,人生在世走一回,短短不过几十年,怎甘于困守山林、碌碌无为?”于老师说道。
“我想明白了,谢谢你,于老师。”伏波站起身来,抱着于老师的肩膀说道。
“在白鹿山庄,沈丘生说过皇子分权这种话?”于老师示意他坐下,问道。
“说过,他也看出来了那庆王爷虎视眈眈。”伏波说道。
“皇子分权,西南不臣,若是生变,他们这一家子,还不把天下搅成一锅粥!”于老师感叹道。
“似乎,又没有如此复杂。”伏波说道。
“此话怎讲?”于老师不解的问道。
“我从藩州城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太子,他并不认可皇子分权的说法,他认为他才是真正的主宰者,有把握一挥手便拿下其他皇子。”伏波说道。
“你见过太子?”于老师吃惊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