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冉成志,白文良,侯垚三人陆续回到了主船,张江洲巡睃了一下几人的脸色,见几人并无异样,似乎这才放下心来,脸色都松泛了很多。
侯垚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张江洲,看他神色从紧张到放松,不由在心里笑了声。
几人重新入座,冉成志先道:
“今晚不如先就地休整,老艾说今晚的天色虽好,可是浪却有些大,白日里又是逆风,船夫们轮换得频繁,也都极累了……”
张江洲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般行船,何时才能到新罗国?”
冉成志脸色有些讪讪,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说出什么来。
三人中,白文良与张江洲交往最多,此时不好不开口:
“张先生,我们也能体会你的心情,只是这行船,大海茫茫的,若方向出了一点点偏差,可能会多走几天的船,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若迷失了方向,就不是十天八天的事了……”
冉成志一听,猛的点头:
“正是这个理!”
两人说完后,张江洲抬眼去看侯垚,侯垚并不说话,面也神色平静,似乎也是赞同的,张江洲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指名问侯垚,他把目光转向侯垚:
“不知侯副帮主,可有不同的看法?”
白文良和冉成志也都双双抬眼望向侯垚,此时的侯垚心中一喜,可知道还不是时机,面上一派平静的道:
“为了谨慎起见,今晚先休整一夜,待明日日出时再走也是好的。”
张江洲见三人意见一致,只得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冉成志重重出了口气,连语气变得轻松了不少,他笑着道:
“今天下的网捞到不少好东西,现在青背龙最当时,别看这虾体型不大,胜在膏多又鲜口,恰好我们带来的人里,有擅长弄这个的,今晚我们就偿偿。”
张江洲兴趣缺缺,淡淡的道:
“你安排就是。”
冉成志有些讪讪,白文良见又有些冷场了,只好又接话:
“那长河里的鱼虾,我吃过不少,但这海里的就吃得不多,倒真想偿偿鲜,冉老弟,你一会看有什么有特色的,多来两道。”
冉成志感激的看了看白文良:
“那好,我就去安排,你们去安排好看舵的和守夜的再回来,这吃的也就能上桌了。”
侯垚也很够意思:
“冉兄这安排好极,那咱们这便分头行动去。”
三人无异议,于是又与张江洲告退,各自忙去了。
张江洲看着三人的背影,嘴角若有若无的往上牵了牵,一脸的若有所思。
漕帮的人向来在河里活动,出海的机会少,而海鹰帮新招的人虽说都是熟水性的,但是也很少有人上过这种大船,因而一天下来都很是亢奋,海鲨帮的人虽说这几年海上活动不少,可情绪带传染性,因而船上的人都散发着生气。
冉成志来到甲板上时,大家正在生炭火,对于烤鱼这事,他们很多人都是经验老到的,知道炭火刚生起时火焰太旺,容易把鱼烤糊了,现在提前先把炭火生起来烧一会,等到夜里烤鳗鱼。冉成志愣愣的看着这炭火中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再看看月光下更显幽深无际的海面,心里不觉又沉了沉,一种莫名的沉重和悲哀漫上心头。
众人见到冉成志,倒是很欢喜,特别是海鹰帮的旧部,兴奋的让他一会吃饭时不要吃太饱,过来吃烤鳗鱼,船的厨房里可吃不着这美味。冉成志不忍心扫大家的兴,只细细安排好了看锚的,巡夜的人手后,便又折返主船去了。
冉成志是最先返回主船的,张江洲正坐在棋盘前,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正凝神在复着盘,冉成志站在边上看了半晌,张江洲在下完手上心棋子后,长出了口气,抬头对冉成志一笑,示意他看棋盘:
“这侯副帮主,连下棋都留了一手,并未尽全力。”
此时的张江洲神态和熙从容,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焦燥。冉成志也没有了适才的唯唯诺诺,他很自然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热茶,喝了一口才道:
“这人来历颇为奇怪,连郑国公韩家居然一时半会都查不出个底细来。”
张江洲愣了一下,望向冉成志: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居然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冉成志摇头:
“这人仿佛凭空生出来的般。”
张江洲道:
“他自称曾师从杨大儒,这个应不会作假,这线索也查不到么?”
冉成志道:
“侯垚当时说自己受过杨大儒指点,也没说是入室弟子,我们都往记名弟子上去想了,杨大儒的记名弟子就几人,这个好查,可杨大儒在几个书院都坐过馆,凡上过他课的,也都可称是他的弟子,这人数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仓促间实在不好查证。”
张江洲听罢,也知道的确如此,只得暂时把这事搁一边,眼下的事情才是当下更要紧的事,见他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冉成志笑了笑,道:
“外边没外人,只有你身也的人和我的一个兄弟。”
张江洲闻言也笑了:
“这海浪声一浪接一浪的,也就你分得出动静来。”
冉成志道:
“韩将军送来的人中,有一个在海中听声才称得上一绝,连附近海面上飞的有几只海鸟都分得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张江洲来了兴趣:
“这韩将军送来的人,应该都不是泛泛之辈,只不知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冉成志叹了叹:
“还真还有一个极厉害的,听说不但能在海水里呆上几天,游得比鲨鱼都快,这就算了,他还连大鲨鱼都能斩杀。”
张江洲默了默,长出了口气:
“这么看韩将军找咱们,也是满怀赤诚的。”
冉成志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先生说的是,将军派来的人,几个较出挑的我都亲自试过,不敢说本事全是万里无一,但绝对可算千里挑一,独个拿出来,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难得的是,这些人都话不多,听令听管,完全没有半分的架子。”
张江洲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身,动作随意闲适,冉成志见状,笑意更深了几分:
“其中有一个姓余的,更是了得,据说做的那信子,平地里都能传几十里地,在海面上就能传更远了,听将军的亲信说,这人是将军从朋友那里借来的……”
此时,两声似是远处海鸟的叫声传了进来,冉成志听罢,端起先前未喝完的茶喝完,转手把用过的茶杯倒扣到盛杯子的盘子里,转身无声无息的退出了船仓。
侯垚回来时,看到冉成志正靠在船弦边,举目往东方眺望。侯垚把脚步故意放重了几分,冉成志似乎被脚步唤醒,回头直直的看着候垚,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侯垚笑问:
“怎么回来了在这吹这冷风,不进去喝杯热茶?”
冉成志伸手抹了一把脸:
“也是刚刚回到,你那边怎么样?都安排妥了?”
侯垚道:
“现在还没出咱们东海海界,安排一些人巡船守夜便行,我这次带出来的,都是些老手好手,也用不着我太费心思。”
冉成志听罢,叹了口气:
“我这边却不大好,都是些新人,大家也都没熟悉……”
边说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侯垚看着冉成志皱着的眉头,安慰道:
“无妨,慢慢会好起来的,怎么说你们海鹰帮在这东海,都有百来年的基业,训新人也是有经验的。”
冉成志勉强笑笑,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从今晚起,咱们两人晚便轮值如何?白帮主毕竟少在海里走动。”
侯垚自然无异议,两人才又说了两句闲话,白文良也回来了,近身便笑了:
“我帮里那群小兔崽子,这会饭也不吃了,嚷嚷着烤带鱼。”
侯垚笑了:
“你也别恼,这新鲜劲过不了两天就过去了,等再行上半月的船,别说烤带鱼,烤斗仓都没兴趣了,回头肯定都嚷着这一海的鱼,都鲜不过河豚,香不过鲟龙。”
白文良听罢哈哈大笑:
“在理,估计也就是图个新鲜,咱们这会先把饭吃了,我们等也一起过去偿个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