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咔嚓一声，方才还一脸淡定的男人手上精致华美的茶盏猝不及防支离破碎。
四分五裂的茶盏，如他此时的心。
四散在地，无人在意。
“心悦……桑籍？”
沙哑到有些粗粝的嗓音隔了许久才响起，少辛心下一凛，瞬间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抬眸看去时，便对上了一双阴沉压抑到极致的眸子。
少辛从未见过这样的墨渊上神。
他从来端庄严肃，俨然一副严师的姿态，哪怕是对着白浅这样顽劣的徒弟，也不曾失态半分。
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派镇定沉稳。
白浅曾与少辛戏言，不知墨渊今生今世是否会有不一样的表情。
而今，她见到了。
不幸的是，第一次见到墨渊上神这一面的少辛，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双眸漆黑如渊，瞳眸昏暗如同夜色。
毫不夸张地说，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含着无数隐秘而复杂的思绪。
令人心悸的危险在其中一触即发。
少辛后退半步，面上轻松的表情维持不住，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畏惧。
“上神息怒，少辛这就走。”
那张脸半面隐在暗色里，少辛看不清他的表情。
俊美卓然的上神轻轻一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暧昧不明的低笑。
“走什么？
心如磐石？
你对桑籍，还真是痴情。”
心中警铃大作，少辛知道此时此处绝不宜久留，慌乱之下竟有些口不择言。
“求上神成全少辛一片心意，莫叫桑籍久等。”
好得很。
眸色霎时蕴满阴翳，墨渊还是头一遭感受到这样滔天的愤怒和杀意。
少辛顿感处境更为不妙，顾不得礼仪，抬脚便要离开。
她转身的动作分外果决，脚步也快，甚至用上了法力。
光明近在咫尺，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只要出了这个洞府，墨渊上神再如何，也要顾忌昆仑墟其他弟子的眼光。
少辛眼中警惕炸开，手上术法施展，比风更快上几分。
身量纤纤的少女一只脚踏出洞府，面上漾起笑意。
就快了。
离了莫名发疯的墨渊上神，便是天高任鸟飞。
然而这一切对于一个上神来说，还是太慢了。
墨渊静瞧着她的动作，笑容温柔如春风化雨，只是眼眸深邃如墨。
黑压压的偏执心思隐在其中，却再藏不住踪迹。
腰上蓦然一紧，一只大手格外轻松地盘上来，将她腾空抱起。
双脚瞬间离地。
失重的感觉和完蛋了的危机感一同袭来，引起一阵一阵的剧烈心跳。
极强的危机感下，少辛手脚有些发软发凉，竟一时间连反抗都忘记了。
直到被人放在暄软的床榻上，少辛才缓过气来。
她白着脸，呼吸急促，眼神是止不住的害怕。
“上神！您要做什么？”
墨渊此时的样子，与寻常不同。
漆黑的眼，温柔的脸。
偏动作极不端庄，温度过高的大手仍放在少辛腰上，轻松将少女纤细的腰肢一手握住。
他没有回答少辛的问题。
另一只手，则是做出了令人更加惊悚的动作。
带着薄茧的指覆上柔软温热的肌肤。
分明是炙热的温度，却硬生生让少辛感觉到了独属于冷血动物的粘腻阴冷。
虽然少辛自己原型就是巴蛇，但是怎么说呢。
这种带着浓重危机感和阴冷威慑的感觉，已经超过了物种本能，让她一个冷血动物都开始害怕。
像是被这人巨大的龙身死死盘在了中间，窒息感和粘腻的目光一同环绕，让她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独属于墨渊的侵略气息。
薄茧摩挲在脸侧，传来温暖的触感。
少辛只觉得浑身震颤，小心道：“上神，男女有别，还请您……”
戛然而止的话源于 墨渊忽然的动作。
他忽而俯身下来，与她鼻尖相抵，眼底的笑意有增无减，却泛着凉。
“男女有别？”
他低喃着退开，指尖的动作愈发放肆，一路蔓延到少女微红的眼尾。
“却不见少辛与那桑籍相处时，说过这句话。”
少辛无可辩驳，因为她确实没有对桑籍说过这样的话。
她想要桑籍对她更加倾心，借此光明正大离开昆仑墟，不将与墨渊上神之间的体面外衣扯破，自然不会和他保持太过生疏的距离。
何况，桑籍虽然喜欢她，却实在称得上君子。
每每相见，纵然欣喜万分，却也恪守规矩，始终以礼相待。
少辛实在不懂，墨渊上神为何执着于她。
她来昆仑墟才多久，委实当不得这样突然的浓烈感情。
“那不一样。”
因着不能将心里的打算宣之于口，少辛只能另找了个理由，“上神是长辈。”
“我算是什么长辈？”墨渊气息越发灼热了，呼吸落在少辛耳畔，话语温吞。
“少辛也清楚，我从来不想当你的长辈。”
“我心悦你，比那桑籍更甚。”
接连几句，砸得少辛头晕眼花。
她没料到墨渊上神竟会直接说出来。
放在眼尾的指腹添了两分力道。
像是安抚，也像是暧昧的逗引。
缠绵缱绻，危险丛生。
“墨渊愿以昆仑墟为聘，与少辛相伴一生，直到身归混沌的那一日。”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温柔地拭去了少辛眼尾因为激动而泛出的些微水光。
少辛十分感动，并选择了拒绝。
“上神厚爱，少辛担不起。”
“难道你真的喜欢桑籍？喜欢到了这个地步？”
数万年后的再一次机会，难道他还是要输给旁人？
从前是东华，如今又是桑籍。
无数混乱的思绪盘旋，绕成一圈解不开的罗网。
浓烈的杀意梗横在心间，悉数汇成了对眼前之人的执念。
他死死盯着少辛，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要喜欢他。”
少辛皱眉看他，道：“我心如磐石。”
墨渊莫名笑了笑，再次看向少辛的时候，已不是漆黑的一双眼。
血红色。
充满的血腥气息的色泽。
少辛心道果然如此，墨渊上神是走火入魔。
若是以往，便是喜欢她，上神也不会这般阴沉可怖。
“上神冷静!
您是走火入魔，现在您的所作所为，皆不是出于您的本心啊！”
少辛努力在劝了，红着眼躲开墨渊的手，一边奋力发出提醒。
墨渊收紧了放在她腰上的手，少辛瞬间跌入他怀中，惊慌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光是力气，墨渊便已大了她许多。
他红着眼，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纤细柔弱的少女推倒在床，俯身而下。
“我心一如少辛之心。
心如磐石，不可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