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始终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的感情源自于我们自己的内心。
我们始终有一种错觉,以为炎热天气不会影响我们自己的心情。
七月二十五日,钗钏金,冲蛇煞西,勾陈。
阿哲,阿斯,阿钧,阿靖,阿来,阿舒六人在福田区莲花山公园的草地上,打着扑克牌沟通,夜幕悄悄降临。
这是一个星期三的黄昏。
下班时间,男男女女,都很年轻,每个人都走在自己自认为正确的路上,行色匆匆。
此时襄阳农村,一个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小村庄,阿炳正和阿武看着火烧云。
阿武的爸爸阿虎,开着三轮车,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呼啸而过。
阿武直接把三轮车开进阿炳家的院子。
阿炳和阿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炳和阿武回院。
阿武看到阿虎,也不打招呼。
阿炳看阿虎,神色慌张,好像心里有事。
阿炳问,你咋像丢了魂一样呢?
阿虎说,遇到点事,快把院子门关上。
阿虎拔下车钥匙,自己把院门关上,用门栓插紧。
阿炳说,不管遇到啥事,你也不该把三轮车开到我这里。
阿虎说,晚上,在你家躲一晚上。
阿炳说,躲啥?
阿虎说,妈的比,五个人追我一个。
阿炳说,发生了啥事?
阿虎说,给我搞根烟。
炳妈从堂屋出来,看到阿虎,问,阿虎,有事?
阿虎说,嬢嬢,晚上要在你家过夜。
炳妈说,出了啥事?
阿虎说,大事,一句话说不清楚。
炳妈说,你没吃饭吧。
阿虎说,哪有功夫吃饭。
炳妈说,那我去炒两个菜。
阿虎说,麻烦嬢嬢。
炳妈去厨房烧菜。
阿炳问,追你的人呢?
阿虎说,在路上,估计快进村了。
阿炳说,是啥事情。
阿虎说,我今天一天都碰到些古怪的事情。
阿炳点燃烟。
阿虎说,昨天舅舅家出了点事情,让我今天去帮忙。
阿虎弹烟灰。
阿炳说,你舅舅不是襄阳作家吗?
阿虎说,他算哪门子作家。
阿炳笑着说,那可是你亲舅舅,别这么说。
阿虎说,他写的书,让我免费送给亲戚,亲戚们直接扔到火盆里。
阿炳笑着说,啥书?
阿虎说,《马屁真经七十三》。
阿炳笑着说,这书我看到阿峰家有一本。
阿虎说,是我送给他的。
阿炳笑着说,除了第一页写的可以,的确是本烂书。
阿虎说,我半张纸都没有翻过。
阿炳说,你舅舅也是个人才,他真敢写。
阿虎说,写啥了?
阿炳说,第一页开门见山,千多万多,马屁不多,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阿虎说,丢死了人。
阿炳说,你舅舅不是说认识市里的人吗。
阿虎说,不认识还好,认识人,结果在阴沟翻了船。
阿炳说,进去了?
阿虎说,没有。
阿炳说,那还有啥事情。
阿虎弹烟灰。阿炳抽烟。
阿虎说,他做生意赔了钱,想到领导那里拿项目做。
阿炳不吭声。
阿虎说,给市里出主意,说,要在城里搞个名人故居。
阿炳说,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阿虎说,容易,事成了。
阿炳说,新鲜。
阿虎说,跟领导喝酒,喝醉酒了,他说大话,要促进襄阳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要划一块地。
阿炳不吭声。
阿虎说,领导也喝醉了,说,让规划局去落实,结果真落实了,弄了一个更大的规划图。
阿炳说,涉及到工程的,随便搞点,估计都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阿虎说,我舅一看规划图,傻眼了,自己的房子被划进了规划范围,要拆迁。
阿炳笑着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阿虎说,不是亏,拍马屁把自己给搭进去。
阿炳笑着说,那还不是有赔偿。
阿虎说,赔偿是有,按单价八百补。
阿炳说,多大的房子。
阿虎说,一千二百平。
阿炳说,不小。
阿虎说,一千多平的房子,就赔九十六万,我舅难过的想跳檀溪。
阿炳说,赔偿有点少。
阿虎说,活该。
阿炳说,羊毛出在猪身上,从工程里面,能捞点回来吧。
阿虎说,乙方自己带的建筑公司,汤都没有他的。
就在阿炳和阿虎说话的时候,周家湾来了五个彪形大汉,在村前村后找阿虎。
阿炳说,你舅老老实实写点书就行了,少掺和市里的事。
阿虎说,我舅小学毕业,他能写书?
阿炳说,你舅舅小学毕业?
阿虎说,是真的。
阿炳说,那书是谁给他写的?
阿虎说,只要花钱,想找谁写都可以,信不信能找到蒋方舟给我舅写?
阿炳说,蒋方舟的书我读过半本, 《马屁真经七十三》绝对不是蒋方舟风格。
阿虎说,我是打个比方。
阿炳不吭声。
阿虎说,我舅真有蒋方舟电话,还一起吃过不少次饭。
阿炳笑。
阿虎弹烟灰。
阿炳说,你在这躲,你老婆呢?
阿虎说,我让她自己回娘家了。
阿炳说,刚才还看到她在打孩子呢。
阿虎说,我回来路上让她回去了。
阿炳说,你到底闯了啥祸。
阿虎说,说出来,估计你心脏受不了。
阿炳笑。
炳妈说,饭弄好了,来端菜。
阿炳说,走,吃饭,边吃边聊。
炳妈弄了几个凉菜,弄了几个卤菜,炒了个韭菜鸡蛋,炒了个豇豆,煎了条鱼。
阿炳说,把强哥喊过来,两个人喝酒没有啥意思。
阿虎说,行。
阿炳给阿强打电话。
阿炳说,强哥,过来吃饭。
阿强说,我菜都炒到锅里了。
阿炳说,炒到锅里,搁到冰箱里,阿虎在这。
阿强说,你咋不早说。
阿炳说, 阿虎也刚过来,我咋早说。
阿强说,我就过来。
阿炳说,等你。
五分钟后,阿强提着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装一个盘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青椒炒牛肚丝。
阿武,炳妈,炳父,阿炳,阿虎,阿强围着桌子吃饭。
阿武喝豆奶,炳妈喝豆奶,炳父,阿炳,阿虎,阿强喝地方白酒,古隆中。
阿炳举杯说,端起来搞啊。
阿强喝口酒说,你们咋会想到今天喝酒。
阿炳说,阿虎遇到点事。
阿强说,啥事。
阿虎说,今天一天都遇到奇怪的事。
阿强说,啥事。
阿虎说,早上进城里,给我舅帮忙搬家,结果遇到阿秋,阿秋一家人送阿秋的侄儿去中心医院,他侄儿一只眼睛被拖拉机车把撞瞎了。
阿强说,我听说了,给阿宝家帮忙弄房子,拖拉机拉砖,开到沟里去了,眼睛抵到车把上,毒了一火。
阿虎说,毒得很,估计废了,去城里做手术。
阿强说,阿宝还不要赔点钱。
阿虎说,赔钱不赔钱,别人这下半辈子咋弄,老婆都没有娶,独眼龙,上哪娶老婆。
阿炳不吭声。
阿强说,我说一个事情,你不知道。
阿虎说,啥事。
阿强说,阿龙跟隔壁村里人打架,把别人牙齿打掉了。
阿虎说,我碰到了,打了阿峰的表弟阿进,阿龙自己开车去医院给阿进补牙。
阿强说,血淋淋神的。
阿虎说,我走到王树岗的时候,阿宝给我电话,说让我赶快准备点钱,说家里出了点事情,让我还他钱,救人命。
阿炳说,喝酒,边喝酒边说。
炳父喝酒,阿虎喝酒,阿强喝酒。
阿强说,那我估计就是为眼睛的事情,阿宝这人,没事,一般不催人还钱。
阿虎说,我没钱还他,就给我舅说,搬家的事情,明天再来,朋友家出了事,我要追点债。
阿强说,你没有钱给阿宝?
阿虎说,账没有结到,我去哪给他。
阿强说,你不是跟阿豹舅舅在搞建筑吗,钱还没有结?
阿虎说,他舅那王八蛋不是个东西,拖几年的钱赖着不给。
阿强说,是听说,他舅舅的钱不好要,连阿豹问他要都不给,亲外甥啊。
阿虎说,我回到家,就开着三轮车,去他家,找他要钱。
阿强不吭声。
阿虎说,他舅不给,我说,是救人命的钱,开不得玩笑。
阿强说,给了?
阿虎说,他舅说,我没有钱,拿啥子给你,给你片打?
阿强说,没得门。
阿虎说,我说,你无论想什么办法,借也给我借到。
阿强说,借个dIcK,谁借给他,当老板,名声搞臭了。
阿虎说,他舅说,我能借的都是借了,实在借不到。
阿炳说,还欠你多少钱?
阿虎说,五六万工钱。
阿炳说,喝酒,慢慢悠。
阿虎喝口酒。
阿虎放下酒杯。
阿虎说,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阿宝又电话催我还钱。
阿强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阿虎说,看着阿豹舅舅那鬼样子,想着这几年,跟着他王八蛋在工地上出力气,起早摸黑,挨冻挨饿,风吹日晒,老子恼了火,妈的个比,钱老子不要了,老子扛着锄头,跑到洼里,把他王八蛋祖坟给掘了。
阿炳大惊,阿强大惊,炳父大惊,炳妈大惊,阿武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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