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如果虫儿有一天觉醒,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将不再会是鸟儿的座右铭。
有时候,说话含蓄是一种胆怯,并不是什么高明,以沟通效率为衡量标准,直接表达内心的想法,效率会更高。
以闲谈八卦来衡量,含蓄是一种语言艺术。
含蓄是官场人说话的一种基本技巧,两可,像是说了,又仿佛没说,像是没说,又彷佛说了,自我保护,抓不到把柄,用暗示指东打西。
七月二十五日,钗钏金,冲蛇煞西,勾陈。
阿舒盯着柱子上的电视看,没有人知道,他在看电视本身,还是在看电视节目。
阿钧走进火锅店,店外的小女孩发着呆。
阿钧入座,那小女孩,隔着玻璃看着阿钧,阿钧向她挥手,小女孩消失在夜色中。
阿靖看着电视,他没有等到他道听途说的新闻。
阿斯和五人告别,他来到马路上,拦的士,他坐上车,仰着头,去福田人民医院看人。
七月二十五日,钗钏金,冲蛇煞西,勾陈。
就在五个男人在南山区火锅店天昏地暗喝啤酒吃火锅的时候。
炎热的夏天,阿婉做了一个春梦,她梦见一个男人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身体,梦不是彩色的,她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醒来,她用皮肤感觉到,衣服是湿的,她有点羞愧,转念,这只是个梦,只有自己知道,不会被人发现,她试图闭上眼睛,接着做梦,让这个梦更完整,可是无法再次入睡。
炎热的夏天,阿炳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他正在打坐,进入冥想状态,整个身体开始向上飘,飘到天上,在天上,阿炳感到寒冷,他遇到二郎神,二郎神神情严肃,哮天犬向阿炳扑来,汪汪汪狂叫,一口咬住阿炳的右侧胳膊。
阿炳是被狗叫的声音吵醒的,醒来,他的耳朵听到全村的狗都在乱叫。
院门是开着的,阿炳走出去,村子中心的路上站了零星的一些看热闹的人,其中包括炳父。
阿炳问父亲,发生啥事情了?
炳父说,有人在打架。
阿炳说,谁打架?
炳父说,还没有看清楚。
阿炳朝大枣树走去。
大枣树是村民乘凉的地方,也是村民信息交换的地方。
大枣树底下,聚集了七八个人。
阿歌说,狗叫这么欢,是不是又来偷狗子的?
燕子说,阿豹打老婆,她老婆喊来娘屋两个哥哥,追阿豹。
王大娘说,阿豹围着村子转了三圈。
阿歌说,大半夜的,让人睡不好觉,为啥事?
燕子说,阿豹老婆让阿豹给她买车,早上去了趟城里,阿豹老婆要买新车,阿豹说买二手车。
阿歌说,那咋就打起来了呢?
燕子说,阿豹老婆犟着非要买新车,阿豹说,你就是个二手货,就只配开二手车。
阿歌笑着说,她老婆不是二婚呀,阿豹咋这么说。
燕子说,谁知道,回来,两人就动了手,阿豹给她老婆打了一巴掌,把他老婆打哭了。
阿歌说,阿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里面一定又有啥事。
王大娘说,结婚前有没有干过什么不干净的事情,谁知道。
阿歌说,男人打女人,终究是不对的。
燕子说,夫妻间磕磕碰碰,有点破事,就喊娘屋人,这种女人也够烦人。
王大娘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没有遇到。
众人说着话,阿豹朝着大枣树飞奔过来,后面两个男人紧追不舍,就像非洲大草原上,两头狮子追豹子。
阿豹的大小舅子叫大狮娃子,他的速度堪比博尔特,阿豹的小小舅子叫小狮娃子,他的速度堪比刘易斯。
阿豹的速度堪比刘翔,这两人始终追不上阿豹。
七月二十五日,周家湾正上演一场堪比雅典奥运会的盛大田径赛事。
三人飞驰而过,卷起一阵凉风,阿炳浑身凉飕飕的,打了个寒颤。
王大娘说,这是第四圈。
燕子说,我看到阿豹的眼睛被打的乌漆嘛黑。
阿歌说,你眼睛这么好?我都没有看到。
王大娘说,阿炳,等会阿豹再跑过来,你拦着那两个人。
阿炳说,他跑那么快,咋拦?你知不知道小鸟能把飞机撞破?
王大娘不说话。
众人说着话,阿豹的大小舅子和小小舅子,反方向跑过大枣树,阿豹拿着粪叉子在后面追。
阿歌笑着说,刚才二追一,现在一追二。
燕子笑着说,阿豹,加油,加油。
阿炳说,你不嫌事小,这一粪叉子扎进屁股,屁股开花,不是闹着玩的。
阿豹拿着粪叉子,身上有负载,始终追不上那两个小舅子。
那两人围着周家湾转了一圈,再次经过大枣树,速度在放慢,但是和阿豹的距离在拉大。
阿豹跑步经过大枣树,看了阿炳一眼。
燕子跺着脚喊,阿豹,加油,加油。
阿豹不理睬她,继续追。
大狮娃子和小狮娃子第二次经过大枣树,已经是气喘吁吁,而阿豹在后方一百米之外。
燕子说,阿豹要是不拿粪叉子,肯定能追上他们俩。
阿炳说,那当然,狮子时速最高八十公里,猎豹速度是一百二,每秒钟三十三米。
阿歌说,阿豹要是不拿粪叉子,根本就不敢追。
阿豹经过大枣树,满头大汗,但是看不出他有放弃的意思。
燕子说,阿豹,你别追了,你反着跑,刚好和他们碰头。
阿歌笑着说,燕子聪明。
阿豹不理她们,继续追。
大狮娃子和小狮娃子第三次经过大枣树,虽然还在跑,但跑的速度,三岁孩子都能追上,后面已经看不到阿豹在哪。
五分钟后,阿豹跑过来,他跑几步,走几步。
走到大枣树下,阿豹停了下来,他提着粪叉,虽然力尽,但是依然威风凛凛,如果给他一个破毡帽,会让人联想到雪夜上梁山的林冲。
阿豹对阿炳说,追不动,去你家,喝口水。
阿炳说,走,阿虎在我那。
阿炳和阿豹回屋。
阿豹放下粪叉,走到厨房,用水瓢在大水缸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进脖子。
阿虎和儿子阿武正在床上睡大觉,阿豹走过来摇醒阿虎。
阿虎揉着眼睛说,咋了?
阿豹说,你家草堆失火了,你还睡得着觉。
阿虎说,你飙哪个?一堆草, 他们想烧,就让他们烧。
阿豹说,他们是谁?谁想烧你们家草堆。
阿炳说,阿虎今天干了一件惊天大事,说出来吓破你的胆。
阿虎说,阿豹这个点你咋来这,有事?
阿炳说,阿豹和人比赛长跑,开始跑赢了,后来跑输了。
阿虎问,跑啥比赛?
阿炳说,你问他,他刚围着村子跑了七圈,左三圈,右四圈。
阿炳递根烟给阿虎,阿虎接过烟。
阿炳递根烟给阿豹,阿豹接过烟。
阿炳说,走,到院子外边去抽,阿武还在睡觉,别吵醒他。
三人走到院子,坐在桃树下的椅子上,抽着烟。
阿炳电话响。阿炳接电话。
阿斯说,人已经走了。
阿炳吃惊说,什么人走了,你说清楚点。
阿斯说,我到了福田人民医院,给那人打电话,她说,她在北大医院做完手术,现在人已经不在医院了。
阿炳说,她在哪?
阿斯说,我没有问,她可能回家休息了。
阿炳说,你现在在哪?
阿斯说,我现在还在医院,准备回家睡觉,今天喝的有点晕。
阿炳说,好,知道了。
阿炳挂电话。
阿炳拨打阿婷电话。
阿婷说,怎么啦?
阿炳说,在哪?
阿婷说,我在发传单。
阿炳说,你在发传单?
阿婷说,是呀,我在发传单。
阿炳说,你没有回去?
阿婷说,回去过,刚出来不久。
阿炳说,你不是刚做手术吗?
阿婷说,是呀,已经不疼了,就出来了。
阿炳说,不是说在福田人民医院,怎么跑到北大医院。
阿婷说,在福田医院和医生吵起来了。
阿炳说,为啥事?
阿婷说,等你回深圳告诉你。
阿炳说,你这传单永远都发不完,刚做完手术,早点回去。
阿婷说,没事,晚上发传单发的快些。
阿炳说,深圳今天没有雨吧?
阿婷说,今天特别热,天气很好。
阿炳挂电话。
阿虎说,你跑什么跑?
阿豹说,我把那堂客子打了一巴掌,她把她两个哥哥喊来了,要揍老子。
阿虎说,你没事打别人干嘛?
阿豹说,她堂客子不是个东西,非要犟着买新车,老子说给她买个二手车,她不搞。
阿虎说,那就顺着她呗。
阿豹说,狗日的一辈子骑在爷们头上拉屎,老子不吃这一壶。
阿虎说,后面咋搞?
阿豹说,他们想咋搞,老子奉陪到底,再敢来骚扰,老子让她家灭门。
阿虎说,姑娘咋办?
阿豹说,姑娘当然是我的,不能给她个王八蛋。
阿炳说,你不会是要打算离婚?
阿豹说, 离了安静, 整天像个蚊子嗡嗡嗡,讨人嫌。
阿虎说,人要冷静,不能冲动。
阿炳说,劝别人冷静容易。
阿虎笑。
阿豹说,笑啥子?
阿炳说,阿虎把人家祖坟给掘了。
阿豹大吃一惊。
阿虎说,掘就掘了,不后悔,还有点佩服自个。
阿豹说,谁家的祖坟。
阿虎说,我们是兄弟,说出来你不要怪我,阿豹,我掘坟的时候,没有想到是下面埋的是你外公。
阿豹说,我外公?
阿虎说,是的。
阿豹大惊说,为啥?
阿虎说,你舅舅欠我的工钱,我没有要到,我也不要了,坟是我掘的。
阿豹说,啥时候的事情?
阿虎说,就今天。
阿豹说,你他奶奶咋这么冲动,不能冷静一下吗,干嘛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阿虎不吭声。
阿炳说,如果每个人都能冷静,基层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都要失业。
阿豹不吭声。
阿炳说,我咋发现村里这么不安全呢?
阿虎说,啥意思?
阿炳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一个被人追着躲起来,一个被人追的围着村子跑。
阿豹说,是我追他们。
外边传来狗叫声,阿炳又想起梦中的那只哮天犬,他感觉胳膊酸痛,摸了摸胳膊。
阿炳说,村里的这些狗,一点防卫作用都没有。
阿虎说,要啥防卫作用。
阿炳说,外敌入侵,这些狗也不帮忙。
阿豹说,不都是这样,狗叫能提个醒就行。
阿炳说,中国农村喜欢养狗,欧洲的庄园人家看家护院的都是狮子。
阿豹说,别提狮子,就俩疯子。
阿虎笑着说,将心比心,要是你妹被人欺负,你比他们还狂。
阿炳说,小时候看电视《琥珀青龙》,徐家堡和大鹏堂是两个村子,但是固若金汤,现在农村的村庄都是敞开的,贼进来都没有人知道。
阿虎说,那是电视上的,不是真的。
阿炳说,不早了,大家都安心睡吧,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阿豹说,咋睡?
阿炳说,你们三个挤一挤,我睡凉床。
阿豹,阿虎,阿武,三人挤在一张床睡去。
阿炳看着满天繁星。
阿炳思考着一个奇怪的事。
襄阳,农村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这是一个私人空间,也体现出相互之间的防备,村民却互相认识。
深圳,城市小区,家家户户共享一个大院,有物业管理,共享公共设施,有保安,邻居和邻居,很多互不认识,也不来往。
原始社会,同部落住一个山洞,围着篝火,睡觉时,也没有个墙隔着,大家互相不感到害羞?
阿炳思考不出孰劣孰优,不知何时睡去。
七月二十六,桑拓木,冲马煞南,青龙。
苹果公司cEo乔布斯宣布辞职,coo蒂姆·库克接任。
法国总统萨科齐到访北京,出席国宴。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就解冻十五亿美元利比亚资产达成一致。
阿拉伯国家联盟承认利比亚反对派“全国过渡委员会”为利比亚人民唯一合法代表,将恢复利比亚在阿盟的席位。
斯里兰卡总统马欣达·拉贾帕克萨宣布取消紧急状态法。
七月二十六,桑拓木,冲马煞南,青龙。
麻雀在枝头唱着歌,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金黄的光芒透过薄云,洒落在大地上,将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清晨的空气清新,农村氧气富足,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
鸟儿欢快地在枝头歌唱,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襄阳,起早的妇女点起炊烟,零星的村民走到田野,开始田间劳作。
深圳,上班的男女路边排队买着早餐,马路上行人匆匆而过,有的奔赴公交站,有的在路边等的士,有的前往地下停车场。
阿炳睡到自然醒,睁眼时,是早上十一点。
他发现屋子空无一人,炳妈不知道在哪,炳父也不知道在哪。
阿虎,阿豹,阿武三人也不知踪影。
他走进厨房,电饭煲里面的白粥依然热气腾腾。
他拿着碗,盛碗白粥,从冰箱里面,取出大头菜。
他端着白粥和大头菜,沙着拖鞋,坐在小院品尝早餐。
一碗冒烟的白粥摆在桌上,散发出阵阵清香。
粥汤清澈透亮,米粒饱满柔软,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大头菜是襄阳咸菜之首,过夜的大头菜,依然看起来色泽鲜艳,甜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他品尝着白粥,吃着大头菜,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大裤衩上。
他吃完早餐,走到屋外,在村子转悠。
七月二十六,桑拓木,冲马煞南,青龙。
新街是热集。
在周家湾的石磙处,一个骑着三轮车的男人以每小时二十里的速度向他驰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阿龙。
阿龙说,你在搞啥子?
阿炳说,瞎逛。
阿龙说,我看到你妈了,她在街上买菜。
阿炳说,你去街上搞啥子?
阿龙说,我去邮局取信。
阿炳说,取什么信?
阿龙下三轮车,递给阿炳一支烟,阿炳接过烟,点燃。
阿龙说,跟你说一个事情,我好像被人骗了。
阿炳说,被谁骗的?
阿龙说,半个月前,有人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只要我转给他五十块钱,他就给我写封信,把成为千万富翁的方法告诉我。
阿炳说,谁给你发的?
阿龙说,一个武汉人,我哪认识。
阿炳说,手机拿来我看看。
阿龙拿出手机给阿炳。
阿炳看着短信。
短信内容是:
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是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我真诚的祝福你生日快乐。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们能够同年同月同日生,说明我们今生有缘,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把你当做我异姓兄弟。
我发现了一个成为千万富翁的方法,如果你给我转五十块钱,我就把成为千万富翁的方法告诉你。
请转到我的支付宝,xxxxx,我的昵称叫小龙,转完之后,我马上给你写信,三天后你就能收到信。
未来的千万富翁,请你相信我,你的异姓兄弟小龙敬上。
阿炳看着短信,笑着说,写的情真意切,我都相信了。
阿龙说,你再看看这个信。
阿炳接过阿龙的信,打开信封展开。
信的内容是:
亲爱的阿龙兄弟:
我是小龙,你的支付宝转账,我已经收到,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关于成为千万富翁的方法有三个。
第一,去广东汕头找一个叫彭大祥的老大爷,只要提我的名字,他会告诉你制造假币的方法,学会之后,成为千万富翁,指日可待。
第二,找十亿个人,每个人要他一块钱,每一百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会给你,一共一千万,这是方法二。
第三,找二十万个像你这样的傻子,用我这个方法,每人收五十块钱,如法炮制,不用多久,大哥就能成为千万富翁。
你是愿意找一个人,还是找二十万人,还是找十亿人,请大哥自己定夺。
祝你早日实现梦想,如果路过武汉,小弟愿意尽地主之谊,请大哥吃早餐。
老通城的豆皮,筱陶袁的煨汤,蔡林记的热干面,四季美的汤包,大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此致敬礼!
你的异姓兄弟小龙。
七月二十日下午三点
阿炳看完信,笑着说,这个方法我童年的时候,都已经知道,现在还有人用。
阿龙说,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阿炳说,是不是骗子,看你怎么看,这封信的价值,按说不止五十块钱,你自己好好琢磨。
请看下一章《自己觉得自己很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