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山河沙盘置于眼前。
若她是祝无邀，会去哪里。
但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思索——
祝无邀为何不离开南方。
此事对于付山有利。
极为有利。
走出密室的这些时日，她通读了千年以来、有关于各宗的卷宗，各种驳杂的信息存于脑海中，可供取用。
江湖中天骄人物辈出。
又逐一销声匿迹，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巨阙派内也有过不错的后辈，比如与顾亦观等人同游江湖的曾小楼。
顾亦观……
此人非等闲之辈。
江湖之中声名不显，不喜招摇，却能在各种乱局里全身而退，如今为摘星楼下一任掌门。
甚至北方的几个小门派，皆在师出有名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被纳入摘星楼领地之内。
边境安稳，寸步不让。
修士不扰凡人生息。
与千年前相比，摘星楼更强大了，而且藏富于民，内部安定。
若说方知悔极擅于发展、厚积薄发，顾亦观则完美传承衣钵，在基础夯实的状态下，开始稳步向四周蚕食、开拓。
太白宗不足为虑。
此任掌门无为而治，算是能安稳度过量劫，治下凡人安乐，宗门力量却差了很多。
这样的宗门，很可能护不住疆域。
青云门则一如既往，崇尚实力，推崇侠道，凡人的生活比不上另外两个宗门，宗门力量却是其中最强。
相较之下，巨阙派是个四面漏风的房子。
付山对此心知肚明。
因为巨阙派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少不了她在暗中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好在近些年横征暴敛，各派系长老那里，宝库充盈。
能够撑很久。
昨日，调查墨痕书坊时，付山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话本——
讲得是，一位女子，将宗门内的长老制为傀儡，暗中掌权，这个思路非常不错。
她很喜欢。
不过，既已掌权，总得找个恰当的时机，让天下皆知她的名号。
眼前的沙盘，经过这几日、不同地图校对，重新标注了山名与城镇。
祝无邀不离开南方，必然是有所图谋。
“若是记恨南离城之事，想要毁去巨阙派，亦或是想要就近支援黎城，之前徘徊于南方，情有可原。
“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不走……”
付山注视着眼前的沙盘。
伸出手，划动细沙。
灵动的光芒随之流淌，从一处旗帜所在，鼓动着、涌向下一处阵旗标注处。
或许，她和祝无邀，很快就会见面。
到那时候，落叶邀秋的讣告，将是她送给四宗的见面礼。
“宋柯子，摘星楼方知悔亲传三弟子，修为极差。
“多年以来，祝无邀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付山闭上双眼，沉思片刻，如同在地图上标注坐标点，开始默念道：
“宋柯子，黎城，南方，天道碎片，量劫。
“不对。
“方知悔，祝无邀，宋柯子……”
付山微微皱眉。
她睁开双眼，盯着虚空陷入了沉思，眸中似乎有些疑惑。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付山缓缓道出了几个字——
“两人不合。
“有意思……”
————
「巨阙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修士的记忆很好。
祝无邀再一次记起、宋柯子几年前说的这句话。
于是又把人揍了一顿。
诚然，此事不能怪在宋柯子头上，但人在江湖逃，总得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些乐趣。
揍完宋柯子之后，祝无邀少见的反省了下、对他的态度问题。
她有些迁怒了。
于是，在到达目的地后，祝无邀专门去搜罗了些街头美食。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我才不是那些好骗的傻子，祝无邀，我不会原谅你的！”
宋柯子嚼着豆沙包，含糊不清地说道。
“咳……咳咳咳！”
他被呛到了，祝无邀有些无语，她默默递过去了水。
宋柯子咳嗽了好半天，喝水顺了下去，然后抬手指着祝无邀，说道：
“你是故意要噎死我的！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了！”
祝无邀握了下拳头，感觉有一种力量在体内翻涌，让她蠢蠢欲动、想要再揍宋柯子一顿。
她没有和宋柯子拉近关系的必要。
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随手打人的修士而已。
宋柯子看到祝无邀盯着拳头，赶紧将豆沙包全部塞进嘴里，努力嚼完咽下，生怕又要挨打、又吃不到豆沙包。
生活已经很苦了，祝无邀已经很坏了。
宋柯子要好好照顾他自己。
却发现祝无邀居然没有揍他。
不免有些可惜，刚刚吃得太急了些，想到这里，宋柯子懊恼不已，又开始憎恨祝无邀。
都怪她！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前面不远处，就是巨阙派的据点，虽然那些修士的境界都不高，但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而且，这里太偏僻了，好吃的东西很少，也没有什么乐子！”
如今，祝无邀所处之地，是巨阙派和太白宗接壤的边境地区。
在莫桑大陆的地图上来看，处于西南方。
祝无邀没打算给宋柯子解释。
他倒是自己想明白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哦哦哦！你是既要身处南方，又想看《万卷书评》，所以来到了边界处。
“此处到西方太白宗城镇中的墨痕书坊，不过整夜路程而已。”
祝无邀就是这样打算的。
《万卷书评》十日一期。
到了发售时，她就潜行过巨阙派边界线，去西方太白宗往返一个来回。
之所以选择西南方，而不选择东南方，则是在权衡过太白宗、青云门两宗的实力之后，做出的选择。
左右横跳如果被发现，看起来难免像是挑衅。
太白宗的修士实力较差，性情平和，应该发现不了，即便发现了，也有狡辩的余地。
不会像青云门一样……还有丁点儿旧仇……
最大的风险是，恐怕巨阙派的那位阵师，能够猜到她的打算。
所以，在十日之内，祝无邀会在南方腹地处转悠，四宗分割整片大陆、疆域极为辽阔。
卦师很难找准自己的位置。
如果祝无邀想发挥身为卦修的优势，在消息上占据先机，就得冒些风险。
曾经有一个蠢笨的巨阙派摆在眼前，她不知珍惜，多年来忙着找许命之物、到头来却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