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面炸开,水花飞溅,一道道猩红的霞气升起,恶臭难闻。
李讲面无表情的握着文薪笔,像是感知不到其中惊人的温度与重量。
因为,从那蒸腾而起的怨念之中,他竟然能够看到一些来自于主人的画面。
“娘亲!娘亲!”
一个男孩站在旁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捂着眼睛无助的哭泣。
咚!咚!咚!
四面漏风的平房里,凶神恶煞的男人抓起女人的头发,将其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在墙壁上。
血花绽开溅起,一根根茅草从天花板上窸窸窣窣的掉落。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孩子在……”
女人哭的很惨,骨瘦如柴的身体在颤抖,被打得面目全非,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男人却一点也不关心,强自一把抓起妻子的头发,让其面对自己。
呼!
一股浓厚的酒气,喷到女人的脸上。
男人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警告,“臭.裱子,你若是再敢拿老子的酒钱去买书,你就去妓院念书吧!”
女人默默流泪,闭上眼的瞬间,一缕猩红的血,从额头流下,分割了左右。
这缕怨念一闪而过,很快就来到了下一个画面。
“哎哟,哎哟,小哥儿,你别打了,你妹妹的腿都被你打青了!”
院子里,一位奶奶如同老母鸡般挡在女孩的面前,用肉身阻挡少年棍棒的宣泄。
可是,这位少年还是没有停止行为。
哪怕偶尔的几棍,会击打在奶奶的身上,神色始终没有动容。
直到年轻的女孩倒在了地上,遍体鳞伤,哭成泪人。
少年才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冷冰冰的说道,
“刘楚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
“想通过读书将来与我争家产?最好现在就断了你的念头,否则我就打断你的手,看你怎么写字!”
画面消失。
又是新的一幕。
这次李讲看到了一位熟悉的面孔。
骆淳渊站在院子里,面前的木架子上,绑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妇人。
他面无表情地将藤条泡入装满了盐水的铁桶里,只是一鞭而已,妇人肤若凝脂般的肌肤便皮开肉绽。
猩红的血,在青衣上晕染扩散,刺目而又鲜艳。
“啊!曾祖父,求您住手!”
妇人一开始哭着哀求,但渐渐的,伴随着狂风暴雨般的鞭打,很快气息就弱了下去,命悬一线。
李讲本以为,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毕竟已经不成人样。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骆淳渊抬手间,竟然飞出了一本医书……
长达两个时辰非人道的折磨后。
骆淳渊才命人将其抬下去,转身看向后面站的整整齐齐,瑟瑟发抖的妇孺家眷。
“李讲那小杂种的话你们也信?”
骆淳渊眼神冷冽,暴戾如魔神,“告诉你们,女子科举,不可能!从今以后,谁要再敢在屋子里偷偷看书。”
“这,就是下场!”
多,太多了。
怨气层层叠叠,画面多达五万多份,没有一份是重复的。
真要是这样看下去,李讲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而这些,通通都是大唐女子正在经历的苦难。
与其说李讲在挑起男女之间的对立,倒不如说李讲在冲击人们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一些高高在上习惯了的人,不允许任何人来动摇挑衅他们的地位!
炽烈的怨气,宛若熊熊燃烧的业火,炙烤李讲的掌心,冒起腾腾的热气。
即便李讲从未叫过一声,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神色。
人们也知道,握持着这支笔的李讲,正在经历剧烈的痛楚。
“羲,放手吧!”沈泥心急如焚。
虽然李讲身上坐拥海量的愿力,不需要担心怨气入体,动摇根基。
但是,痛苦是真的啊!
为什么要任凭骆淳渊这样折磨自己?
“嘎!”李可达急得团团转,也在劝说李讲松开手。
“这如何是好?”
余袅袅与绫罗眼睛发红,只恨自己太弱小,无能为力。
“如何是好?你们既然已经站在本圣的后面,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的话?”
姜迦站了出来,看着两女,眼神锋锐如刀,咄咄逼人。
“难道,在你们的心中,自己还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
一番发问,余袅袅和绫罗如遭重击,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请姜圣明鉴,我们绝无此意!”
两女疯狂摇头,急得想哭。
“本圣告诉你们,这条路,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艰难,不是一朝一夕,一个决策就完成了。”
姜迦冷道,“既然想要端着碗,与男人同桌抢饭,那你们就不能单单只想到可口的食物。”
“更要想到,养家糊口的不易,上阵杀敌的危险。”
“若没有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那你们还是趁早滚回闺阁,继续裹上小脚,等待上门的媒人提亲,最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吧!”
这么一番话,堪称振聋发聩,余袅袅、绫罗全都怔然了。
诚然,她们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
即便是年纪相对较大的绫罗,也都天真的以为,只要女子可以科举了,男女便能实现平等。
直到听到姜迦的话,才发现。
原来,就算李讲有意让女子参与科举,那也仅仅只是跨出第一步而已。
距离真正的平等,无比遥远!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女人,应该这样做。”
姜迦仰头看天,秀眉倒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骆淳渊,老娘去你爹的!”
怒音穿空,湖面炸开,姜迦动手了,一幅画卷飞出,展开在面前。
这是一幅《碧海波涛图》,层次已然达到了镇国,乃是姜迦最为出名的代表作。
刚一祭出,刹那间天昏地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碧海汹涌,波涛击天,整片天穹都被蔚蓝狂暴的海水所淹没了,冲向对方。
“不自量力!”骆淳渊脸色阴沉得仿佛要往外滴水。
虽然他选择的圣道,让他在战斗中不占优势。
但是,他带来的万民血书,足以弥补这一方面的不足。
按照骆淳渊原本的算盘,李讲必然会屈服,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结果,李讲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姜迦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轰!
这是一场惊世的碰撞,整座洞庭湖都在抖动。
这还是文会吗?!
所有人都看呆了,极速倒退,都没想到,两位圣者竟然真的开战了!
“文王,你放心作写,有我在,他伤不了你!”
姜迦又扔出一幅画卷,晶莹的辉光从天垂落,将文薪笔上的怨气尽数转走。
然后,众人便看见,这幅足有贯州层次的原作自燃了,被浓烈的怨气破坏,焚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