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几场大雨吹息了夏日的燥热。
一艘大船靠岸,巨大甲板放下,乘客陆续走下来。小云灰灰和上官仪站在边上,静静等着,三人的身影十分惹眼。几十个小孩子听了一声招呼,快速冲向这边,为首是邓良舒,行动极快,到小云面前直接跳起,冲小云一个满怀。
林彩蝶:“别闹你云姐了,上车去!”
一大群孩子挨个拉了拉小云的手,这才恋恋不舍的上车往城里去。
小云:“难为你了,全让你看着。”
林彩蝶:“习惯了,家里不是一样?一群顽皮猴子!”
修业坊美食街
五里坡的人占用了半条街的位置,中心地带全是半大孩子,几个特别小的在自己父母身边。
邓良舒:“云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林彩蝶听到这话,微微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吃饭。
小云:“贝壳吗?”
邓良舒:“恩,特别好看的螺。”放下筷子,准备起身去拿。
林彩蝶:“先吃饭!”
邓良舒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快速冲到墙角位置,从脖子上摘下钥匙,打开锁头,用力掀开木箱,拿出一个巨大的螺壳。
林彩蝶:“哎,这么多箱子,跟别人说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别人都不信!”
小云:“恩,老传统了!”
上官仪:“是何传统?”
灰灰:“记得很早前,小丰他们出去玩,拿回来两大箱贝壳,哎哟,馋的我哟!”
小云:“不是分你了吗?”
灰灰:“当时想,我也去海边看看,我也捡这么多!”
邓良舒:“云姐,灰哥,这个给你!”
灰灰接过一个彩色的小螺放在耳朵边,小云把大螺直接揣进怀里。
上官仪好奇的看着灰灰,问道:“你在听什么?”
邓良舒:“海讯!”
上官仪:“海讯是何物?”
灰灰:“你听听!”
上官仪好奇的拿着海螺,放到耳朵边,仔细听起来。
邓良舒:“九章,你那个文咋念来着?”
艾新月边上的小男孩抬头扫了半圈,大声念道:“蝉鸣在盛夏的午后此起彼伏,我总爱趴在老槐树下数着叶隙间落下的光影,那时节,时间仿佛停滞,连屋檐的风铃也懒得作声。”
小云随口说道:“童年的光影早已褪色,却在某个起风的傍晚被一缕槐花香轻轻唤醒,那些稀碎的片段像老相片般静静浮现,斑驳带着些许温暖,破旧却可以在心里永恒。”
上官仪:“你们不写诗作赋吗?”
小云:“没空写。”
灰灰:“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扭头看了一眼小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邓良舒面前。
邓良舒:“哇,什么礼物?”
小云:“打开看看,你老倔爷做的,非常非常漂亮!”
邓良舒规矩摆好筷子,打开盒子,轻轻提起勾链。
灰灰:“你到阳光底下试试!”
邓良舒起身走到门廊下,挂件接触到阳光的一刹那,五颜六色的光芒散射开来,黄蓝红绿四种光点跟着挂件的摆动剧烈晃动。
艾新月:“好美!”
上官仪:“哪里可以买到?”
灰灰:“目前还买不到,此乃我父手制,尚不量产。”
一群小孩子忘了吃饭,纷纷围在光点周围,欢乐的嬉笑着。由着他们玩了一会儿,林彩蝶起身把所有孩童唤了回来。
边上几个中年人起身,来到这一桌前,躬身微微行礼,说道:“冯兄,林娘子,云娘子,艾经理,我等与商会的同乡约了行程,这就动身!”
冯二奎:“诸位掌柜请了!有机会到五里坡,咱们再坐下喝一口!”
“哈哈,可不敢,可不敢了,领教冯兄的本领了!告辞!”
冯二奎:“珍重!”
众人互相行礼,目送这几个掌柜领着家人离开,相继又有几伙同路告辞离开,往南往北的都事先约了人,往西走的默契留下来,等明天的物流队伍一起走。
小云:“你们歇息半晌,明日我就不送了,中秋会赶回去的,大约一两天吧,不会待太久,我先回了!”
林彩蝶:“嗯,你去忙,都是家里人,不用客套。”
小云拜别众人,带着团队快速离开,往端门政务区赶去。
长安时报刊登出一则长孙无忌关于世界美食争霸赛细则规定的特别说明,内容很简单,对现代人却很惊悚,严禁以人类为食材,呼吁全世界人民文明发展,共同构建健全体制。这一声明的着重点出说明真有一些特别‘美食家’真这么做了,还明目张胆的跑到长安搞事情。因此李元吉的参赛队伍刚到长安就算折了一条腿,‘人类美食家’汉尼拔们不得不去求助五里坡商会的小伙子们,拿着杨天意写的食谱进行开荒式学习。李元吉也因为此事带着人大闹宫门,奈何带的人太少,让程知节给擒了,最后不了了之,至始至终李世民没露面。
李建成李元吉柴绍无聊的待在西市美食街北厅,喝酒大骂李世民,因为闹得太凶让五里坡的人强行送回了王家的豪华酒店,这才告一段落。
呼延博雅:“大成哥,西域好玩吗?我还没去过嘞?!”
柴绍:“满眼的黄沙,苦的很!”
呼延博雅:“黄沙漫天也算一景儿。宁师父还好吧?没过来?”
柴绍:“没,先生做的果子吃着,上好的酒水喝着,舒心的很!”
柳四甜着急忙慌过来,接博雅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道:“这憨货真难弄!”
“哈哈哈……”
呼延博雅等柳四甜喝完水,似是劝慰的口吻说道:“好了,甜甜,说话没个分寸!”
柳四甜:“咋,我还惯着他不成?”
李建成:“家中你姨娘托我把你成婚贺礼带来了,你寻了好人家,眼看婚期在即,不用管太多,让他们折腾去吧。”
柴绍:“是是是,你李教习挺关心这事儿的,她说这帮大人里就你练的最好,最上心!我听说刘黑子在琉球那边有动作,安置的挺好,你和小马还大办不?”
李建成:“也是一回,肯定得办体面了!”
柳四甜:“不用不用,一切低调,柴大叔,去南岛玩不,我打算跟小马去那边度蜜月,听东家说,两个人在海边牵着手踩着海浪花,可好了!”
柴绍:“啥是度蜜月?”
呼延博雅:“新婚第一个月,甜如蜜,东家说,成婚了不想在家让一帮子老妈妈唠叨,去景致如画的地方玩上一玩,大成哥,老柴,我跟水水约了冬游,咱们一起吧,也去一趟南岛度假,很多人去呢,把娥子喊上,咱跟明哥组个局,好好玩几天!”
李建成:“很多人?”
柳四甜:“对呀,这次去了一百多掌柜,连着家眷一千多呢。五里坡许多都去那玩了。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小丰跟我念叨很多次,东家领着他钓鱼开船烧烤潜水捡贝壳,哎呀,好多好多好玩的,有点记不全乎了!”
一个大胡子的汉子快步进来,扫了一圈,快步朝着呼延博雅过来,趴在耳朵边说了几句,快速离开。
李建成:“有事儿?”
呼延博雅:“往洛阳回程的旅游队伍分了两队,一队直接回家了,一队要来长安给小天意助威驾势,与五里坡的创意团队同时从东边城门来这边了!”
柳四甜:“有谁?”
呼延博雅:“没说,准备一下,安排到咱们的宅子里,天快黑了,不能折腾,最近长安的铺位紧张,分开安排,姨娘女娃们弄一个地儿,叔伯兄弟们安排一个屋,将就几天!”
柳四甜:“行,我这就去安排!”
呼延博雅:“那咱就说定了,到时节我会安排商会货轮接你们,到时候你们从那边离岸,不要走陆路了,陆路腿儿过来太慢了!”
李建成:“行!我会安排四弟积极准备的,有我压着他,保他不闹事!”
呼延博雅:“咳咳,这事儿不提哈,晚上你们可别去仗剑天涯喝酒,那边太乱了,免得有个闪失伤着了!”
李建成:“昨个儿去了,咱跟叔宝咋说也算有点交情,待三楼一人喝了一杯啤酒,那擂台是真热闹,为了看人打架,钱票跟不值钱似的往台上扔,啧啧啧,你小子是有道道儿!”
呼延博雅:“哎呀,大成哥,你可算说错了,这可不是我有道行,是咱家里供着财神呢,报纸上可是报了,洛阳商学院已经开始授课,小云讲的内容随便拿出一点儿来都不能不挣钱呀,你想,我多聪明,又不是小孩儿,调皮捣蛋的,眼看手写,对着书反复的念啊,企划一个小饭店还不是手拿把掐!”
柴绍与李建成相视一笑,与呼延博雅坐的较近的李建成拍了拍博雅的肩膀。
柴绍:“我看商报的通稿说孙先生去西北了?”
呼延博雅:“恩,是的,先不说他,这次呢,你俩办完这边的事儿去……”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小声说道:“去五里坡押点重要东西回去!”
又看了一眼周围,恢复声量笑着说:“孙神医那修的可是太平道,将来是要变成神仙的,心胸志向大咯!”
二人赶紧附和,嘴里对对对个不停!
呼延博雅:“各地医院班子拉起来,再不用孙神医来回跑着给人看病,你们知道,孙神医闲不住,找了个最熟的行当钻进去,不是挺好?”
柴绍:“是是是,哪个医生不识药,心里装着天下人的就是不一样,不像我,天天跟一帮黄毛子绿毛子打猫猫,睁眼要钱,闭眼要钱……”
“哈哈哈……”
柴绍:“只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荒漠黄沙,何时才能全摆弄明白呀!”
呼延博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老柴,这种事劳在当下,福荫万代的,井格固沙,植树造林,荒丘变绿洲,与孙神医修功德有一拼,可不能懈怠!”
柴绍:“是是是,植树造林是国策,万万不会懈怠的,也就是想到这关口,心里全是劲儿,勒他们的时候欢实着呢!”
李建成:“我那有一个潜规则,重罪可减,轻罪可免,给他们圈一片儿地,栽几十亩当处罚!这半年不知道他们学鸡贼还是真老实,竟然安分起来,老老实实管着人干活,哈哈,当初照本宣科的时候可是没想到有这一重天儿!”
呼延博雅:“不瞒你说哈,这事儿早就有眉目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不犯罪可以好好活,你大成子的刀没有来回晃悠,他们心里安定了,当然也愿意安分守己的,若是苛捐杂税不断,民不聊生,你安宁得了吗?对不?”
柴绍:“博雅说的是,咱们吃肉,大家伙跟着喝汤,谁愿意顶风冒雪忍饥挨饿脑袋别裤腰带上闹叛乱,到那一步还不是活不下去了?你想想,建成,你放了多少好东西到民间,他们吃的满嘴流油那顾得上跟你藏猫猫,是吧?”
李建成:“是是,靠岸的大船,还有我那十几条小船,满坑满谷的咸鱼片子呀,十来文钱一斤,这些小子那个争啊,一个来回挣不少,以前刚跟着我的时候都是刺儿头混不吝,对了,博雅,目前只有黑子那有大舰,额……”外面的大钟敲响,叮叮当当响了好几下。李换从中间通道走进来,朝着这边过来。
呼延博雅:“要等,先不说这个,到时候会跟进别的,这要到点儿了,我巡视一圈,该换班了!”
柴绍:“恩,你先忙,还有好多天呢,有空找个清净的地方聊!”
李换:“建成,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能做出来!”
李建成:“你指什么?”
李换:“你看,南东北三个大岛群,还有你们西边一大漠子!”
李建成:“换哥,你层次不到,看不懂他们的意图,只看到了偌大的产业,对一家一姓来说产业确实有用,可上升到国家层面则是另一种情景,钱多了是罪,也可以是当权者的私库。”
李换:“予取予夺?随意拿捏?”
李建成:“是的,无论是权臣佞臣,还是贪腐坏政,只不过是拿来用的手段,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而他们做的完全不同,他们不要钱不要名也不要千秋万代,只是默默改写所有人的……”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点了两下!
柴绍:“你是如此看事的?”
李建成:“上位者所思所想必与屁民不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凡能直达本质本物本体之事,绝不该扭扭捏捏。而我所学所见所闻所知皆受其影响。”
柴绍:“莫绕弯弯!”
李建成:“不是我想弯弯绕,是因四弟这事儿方才发觉一些端倪!”
柴绍:“哦?细说说,说不清,说说感觉也行!”
李建成:“他们在下一盘大棋,这棋局大到你我这样的人也不得不为其摇旗呐喊,我一说你肯定得笑话我,但我的意思就是这个!”
李换:“说来听听嘛!”
李建成:“改变世界!”
李换:“哦?哈哈,确实挺……”
柴绍:“详细说说看,里边肯定有玩玩绕吧!”
李建成:“是的,这弯弯绕大了去了,听起来是句废话,可你想过没有,人家是从这儿改的!”又一次指向太阳穴!
柴绍深吸一口气,捋了捋胡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换。
李建成:“吃人算事儿吗?古往今来哪次兴兵不吃?那次大灾大难不吃?吃就对吗?不吃就对吗?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更大的,或者更高一层的思考,改变很容易吗?改变很难吗?规训人,说简单了打一顿,说复杂了,兴学办科,再不济严刑酷法,可古来多少大能人做了多少,前朝的事儿你们都经历过,不必多讲,是不是还是一成不变?”
李换:“是是!”
柴绍:“是!”
李建成:“此间想来,这事儿多半对应的不是什么对错善恶,而是人性,人性最本真最不可触摸之禁区!说浅了是人对人自己的尊重,就像尊重父母兄弟一般,生则奉养,死则入土为安。说深了呢,是对从前文化的否定,汉邦起事,王陵之母弃身立义,以成其子。还有不计其数的故事,虽不知真假,却可品出三味!为一己之私成那子虚乌有的大业撇下家中老小,母亲为成全孩儿出去闯荡之愿上吊家中,还有一些狗草的,自己亲手杀了家小为寇的,你们说,这就对吗?也不怪那些腐儒天天念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哎……”
柴绍:“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李建成:“是啊,世间之人多是愚昧从众之辈,随便喊两句,头脑一热就干了,三个五个一商量,底下子侄小辈深信。如今则不同咯,我也仿佛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不需要跟这些蠢人讲什么礼义廉耻之乎者也,直接将所有恶根抹去,与其净化人心不如净化环境,就像那茅厕一般,光亮如镜,干净的哟,你说一辈子在这样的世间活着怎么会生出吃人的恶性来呢?没了恶性是不是为人处事也有了更高的底线,更文明的行为。”
柴绍:“废奴也为这个?”
李建成:“连在一起,大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