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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岛的晨光透过蕾丝窗帘,在她出门纱裙摆上织出浅蓝色贝壳纹路。雾崎站在她身后,塔士多西装袖口掠过她裸露的肩头时,带起一阵混着木质龙涎香的微风。梳妆镜里,他执起她戴蕾丝手套的右手,“第一次见你穿蓝色系礼服还是成人礼那天。”

雾崎的音擦过她发髻间的珍珠,震落一缕金合欢花粉。镜中女子的倒影突然模糊起来,浮现出少女尚未褪去青涩的下颌线。记忆如潮水漫过镜框。卡蒂亚刚跟哥哥们跳完舞,被赶来的托雷基亚接过手,她踩着高跟紧抓他的肩膀,让他扶住别摔倒了,托雷基亚笑着用掌心托住她手肘。\"小公主该学会驾驭水晶鞋了。\"他带着她在光洁的地面上翩翩起舞。

那时候他的目光含笑,眼神温柔,感慨说:“小丫头,终于看着你长大了啊……”

镜面忽然蒸腾起雾气,另一端的银发女人在氤氲中和卡蒂亚面面相觑,只有她自己能看见。银发女人的倒影在时空中分裂,镜中的她与镜子外系领结的新郎同时伸手,指尖在镜中相触迸出细碎星火。

雾崎为她戴上项链,金属搭扣贴上后颈的瞬间,卡蒂亚浑身战栗——这与第一次一同去海边,他帮她别手镯时的触感完全相同。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注意到镜中她脸上严肃的表情,雾崎笑着替她抚平额头,声音却泄露一丝紧绷。

“才没有,我无悔为你披上婚纱。”卡蒂亚晃了一下头,镜中幻象瞬间粉碎,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好几下眼睛,率直地说:“只是很久没见到爸爸妈妈,忽然有些感性。”

如果她还在少女时期,她甚至不敢想象未来的人生会嫁给一直仰慕喜欢的哥哥的朋友。

他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语气平缓柔和:“那就一起回去看看他们吧。”

西西里岛的风裹挟着柠檬花香撞进化妆间,卡蒂亚埋在臂弯里的头抬起来,盯着梳妆镜里陌生的珍珠头纱。冷汗滑过后颈,在蕾丝领口晕开深色痕迹。她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换上婚纱的?化妆间只有她一个人。

昨晚婚礼前夜和丈夫做完爱,她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见自己与银发的安妮斯朵拉和黄金面具男人相互对峙,她知道了那个男人是究极生命体塔尔塔洛斯。他可以创造虫洞去宇宙的任意位置,收集宇宙能量,具备降维打击的能力,还能随意穿越时空到过去和未来,控制所有隐藏维度。

塔尔塔洛斯从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某个节点复活了本该湮灭的安妮斯朵拉,改变了历史,想让她邪恶的灵魂取代所有次元的本体。他在她的胸口上安装控制器,通过胸口的仪器不断对其体内注射特殊物质保持控制,操控她出卖身体去引诱安培拉星人,然后如计划那样签下婚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卡蒂亚似乎是在透过另一个宇宙的自己,又或是安妮斯朵拉想要传达的信息和记忆。她最终看到——自己因为精心策划的谋杀死于一场超自然爆炸中。

“瓦伦汀小姐,该补口红了。”化妆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镜中反射的化妆刷突然凝滞在半空,刷柄镶嵌的碎钻迸发出诡异的蓝光。卡蒂亚转头瞬间,整面梳妆镜突然泛起水银质感的波纹。银发安妮斯朵拉从镜中浮出的刹那,化妆师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瘫倒在地。她穿着与卡蒂亚同样的拖尾婚纱,裙摆沾染着焦黑的灼痕。

“我们又见面了。”安妮斯朵拉的指尖划过梳妆台,凡士林膏体瞬间凝结成冰晶,“你在这个次元的人生,看起来似乎比另一个更幸运,也更幸福,并不缺爱。从小就得到父母兄弟的疼爱呵护,长大后身边有一群值得信赖的可靠朋友,现在更是能和曾经不朽的邪神踏入婚姻的殿堂。”

“从此,得到救赎的恶魔和天使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吗?我本来想等到仪式开始‘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那段,好像就差一点呢。”

黄金面具男人从镜中跨出喃喃自语,空气里弥漫起硫磺燃烧的气味。他手中的鸢尾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花瓣化作灰烬飘落在卡蒂亚的头纱上。面具下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他挑起她的下巴:“你知道的,你们只能活一个。”

卡蒂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从未有过的破碎记忆如涨潮般涌来。她抓住梳妆台边缘试图站稳,脸颊突然传来焚烧的灼痛,喉咙里呛出毒气。

化妆间的吊灯开始频闪,卡蒂亚在明灭的光影中看到另一个次元有关自己的无数重叠的影像。她的蓝瞳发出亮光,从未有过的记忆和人生像黑白电影倒放在她脑海中,她控制不住流泪,出现心绞痛,她喘息着。

她上前抓住安妮斯朵拉的手:“不要再一步步错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做过的事,我也会承担,我无法逃开你,你也无法舍弃我,我们从出生灵魂就是一体的。”

安妮斯朵拉脸色冷漠淡然,她反手扣住卡蒂亚的手腕,摸到她脉搏的那一刻,眼神倏的一下变得呆滞,本来干巴巴的语气听起来难以置信:“你怀孕了。”

两个双生灵魂一脸诧异同时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你在浪费时间。”塔尔塔洛斯抬手发出能量束,卡蒂亚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倒计时数字。整面梳妆镜炸裂成万千碎片。卡蒂亚本能地护住脸庞,发出凄厉的尖啸。

安妮斯朵拉陷入动摇,她拽住塔尔塔洛斯的手臂,厉声呵斥:“等等!住手!”

塔尔塔洛斯一下子掐住安妮斯朵拉的脖颈,把她扔进召唤出的虫洞,不留一点情面直接下死手。爆炸冲击波掀翻化妆间的橡木门,卡蒂亚只觉肢体发沉,嘴里有铁锈的味道,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消散。黄金粉尘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如同被火焰舔舐的相片边缘。很快,她的半个身子化作流动的光粒子,却挣扎着把套在无名指间的婚戒抛了出去。

塔尔塔洛斯像秃鹫般盘旋在废墟上空,收集着躯体湮灭产生的能量晶体。卡蒂亚绝望地注视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躯,背上如有烈火在熊熊燃烧。我得保护好我的孩子,这是她唯一的想法。泪水犹如毒药,流过她的面庞,想大声喊出来也无济于事。

不要,不要,求求别带我走。我的爱人需要我,我不能离开他的身边。这不公平!她心想,至少在这个次元,我们深爱彼此,属于彼此。我能听见我们孩子的心跳声。

皮肤越来越灼烫红温,我好热,太热了。

她看着体内渗出的光粒子流下指头,穿过手腕,浸进长袖,犹如蠕虫爬入胳膊,钻进薄纱。好痒啊,她笑了,她尖叫。

最后消散的是她仅剩的一头长发,尖叫戛然而止,燃烧的空间只留下火焰的噼啪声。

一阵巨响划过长空,拉出道道光痕,惨叫声如此凄厉,所有宾客甚至可以透过大厅的音乐听清。暗影朝火焰移动,钢甲闪烁橙光。

婚礼圣地变成了战场。

曲终人散,只剩一阵孤寂的鼓点声,缓慢单调,仿佛巨兽的心跳。余晖染红的天空流着血泪,西西里岛的长河汩汩呼应,有人不声不响离去,带走了一切。

新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眼睛变得湿润,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会找到她。”雾崎紧紧捏住在爆炸现场找到的婚戒,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冷漠无情,凶猛而未经思考,像个机器似的。

“可是你无法确定她是否还幸存。”伽古拉皱起眉,语气急切。

伊格尼斯叹了口气,拍了拍雾崎的肩膀:“有人的确在其他时空和异次元见过另一个卡蒂亚的存在……或者说,人人都惧怕的邪恶之花安妮斯朵拉。”

雾崎摊开手掌,托雷基亚之眼再次出现在他手中,他的目光是异常冷静,语气冰冷:“我说过,无论有多少个平行宇宙,就会有多少个我的存在。我体内的邪神力量只是在这个宇宙被净化,不代表彻底消散。”

“即使你穿越去其他时空,可能你遇到的人终究不是你的新娘,她也许会爱上别人,跟其他男人相爱。”伏井出K低语说。

雾崎没有说话,他用石头般的手推开伽古拉阻拦的手,他再次戴上了面具,重新召唤出邪神超越一切的混沌力量。他准备交出所拥有的一切,再次穿越平行时空。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用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只有恶魔才能打败恶魔。”硫磺气息突然灌满鼻腔,托雷基亚重新戴上的盔甲投下流动的阴影。他的喉咙里泛起血腥味:“用我和她的婚姻。”

“什么意思?你要逆转时空?”伊格尼斯一脸诧异。说老实话,他心底开始害怕这个本该因为失去挚爱而发疯,现在却一脸反常冷静镇定的恶魔。

“我想让她好好活着。”托雷基亚面具下的猩红瞳孔映出无数时空碎片,“她会从这个时空彻底抹去存在,我们会变成陌路人,下一次相遇也许会引发时空震颤。\"他弹指间,礼堂的灯光开始频闪,血红的天空正在倒流回原样。

“你也会遗忘吗?”伽古拉问。

“心总会记得。”

一切重组后,每个人手上的婚礼请柬变成了一张白纸,相册里所有有关新婚夫妇的合影都成了空白,婚戒也化为了银色的齑粉。

记忆深处,那个总是轻声叫唤着“托雷哥哥”撒娇的女孩子被时间抹去。她曾经令人心醉,光彩夺目,完美无瑕,她很聪慧,就像一颗耀眼的启明星。而他却活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一个世人都遗忘她的世界,就连他自己也被时间和空间欺骗了。自始至终,似乎都只是他一个人孤独流浪寻找真理,从未有过心跳和悸动。

只是他常常做梦,梦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笑得悲凉,脸上一副逆来顺受。她望着他流泪,却没有哭声。他凝视着那双萧索的剪水秋眸蓝瞳,女子就像一片秋天飘落的树叶,也是冬天里一棵枝叶凋零的树,安静含蓄地隐没着遭受的苦难。

在梦中与她相遇,他很愉快,很舒适。但万事皆有终了,他醒了,仿佛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那个明艳动人又清冷破碎的女子,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寻找。

回到迷茫又矛盾的现实,他化身邪神与令迦决斗,最终微笑着从容面对死亡和混沌的湮灭。

在另一个宇宙,两人的最初见面是在她被关押的监狱。卡蒂亚被诬告强行安上种种罪行,在法庭审判上当场失控召唤出魔龙而监禁。她很清楚,成千人都想观睹她的生死。她为自己感到悲哀。

昔日最好的朋友一个都不在身边。她举起刀刃划破自己的胸膛,血液迅速浸红了她的长衫,她感觉不到疼痛。

在意识游离之际,她恍惚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异次元门扉中跨出,蹲伏在她身上方,带着玩味的冷笑声和勾引蛊惑的语调:“你想要等待通往地狱的入口,还是抓住我的手?”

她费劲伸出麻木不堪的手,她没有抓住那个面具男人的手,而是滞留在半空中。

然后,半空中的手轰然重重地砸下去。

即使她没有抓住那只手,托雷基亚还是救了她。他的风格并不想多管闲事,可跟她接触的那一刻,他心里明白不能让她真的出事。

“用人类文学来比喻,你就是基督山女伯爵。不可顾惜,要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在临行前,他揶揄道。

之后,托雷基亚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她,她身上带着某种强烈吸引的物质,他不明白。之后她每一次遭遇重大危机,他都会出手相救,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在身后观察她,保护她。

他目睹她被迫嫁给古阿帝国大君主莫尔德,因为压力而摒弃人性,后来又失去第一个爱人,被下咒,被操控,因潘多拉魔盒的诅咒而精神分裂成邪恶的安妮斯朵拉,最后自杀式被地底守护神击败;在濒于死亡的那一刻,托雷基亚带走了她的灵魂碎片和能量粒子,为她重塑肉身,之后沉睡不醒。

新生代和黑暗军团战斗的事件过后,托雷基亚把她带到泰迦所在次元的地球静养,他默默相伴在身边十三年。

卡蒂亚经过长时间的沉睡苏醒后,失去了所有记忆。她看上去无助脆弱,一无所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每天跟雾崎朝夕相处,开始重新学习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知识,慢慢重拾掌握运动技能。

即便她恢复记忆,心里一直有曾经放不下的人。这让她想逃避这种暗生的情愫,她心里清楚早就爱上了他,孤独和敏感是两人共有的天性。

她不想承认这种相互依赖和暧昧的关系,反倒激怒了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变得离不开她了呢?在平静的日子里,他时常在想,每天只面对她一个人,就够了。

为什么他只会对她产生强烈的纠缠和联结?总有一种说不上的宿命和缘分。或许,他早在很久以前就见过她。

最后,他还是不可避免走上了与格里姆德融合的路。令迦的光线快要穿过他胸口的前一秒,他被卡蒂亚从邪神身体里拉了出来。那一刻,有关其他宇宙两人封存的记忆碎片如烟花绽放,他全都想了起来。

大战过后,他没有强行把她留在身边。他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不会容忍自己爱的女人心里同时有其他人,他也不想让她陷入纠结的困境。这一次,他选择让两人走截然不同的路,让她去追寻自己想要的。而他会成为一个隐姓埋名的旅行者,去寻找和她之间在其他时空被时间抹去的足迹。

在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的街头巷尾,两个人相拥告别,彼此的唇瓣轻触在一起。

时间似乎凝固了,周围的喧嚣和匆忙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两人沉浸在这长久以来最真诚而温柔的一吻。

很快就结束了,缠绵悱恻的吻便落下了帷幕。

“那么,回头见。”雾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慢慢向后退去。

她静静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底悄然闪过一缕忧伤:“但愿我们还能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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