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啊,这孩子长得真俊!”三大爷推了推眼镜,难得说了句实在话,“比你强多了。”
傻柱也不恼,乐呵呵地接过红糖:“三大爷,您这话说的,我闺女当然随她妈!”
傍晚,傻柱在自家门口支了个小桌,摆上花生瓜子,招呼几个邻居闲聊。
许大茂破天荒地没唱反调,甚至还贡献了半瓶二锅头。几个老爷们儿就着花生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要我说,咱们院儿今年风水好。”老马抿了口酒,煞有介事地说,“棒梗一走,连耗子都少了不少。”
众人哄笑,傻柱却摆摆手:“马大爷,这话可不兴说。孩子在外头,也不容易。”
许大茂撇嘴:“就他?到哪儿都是祸害……”话没说完,被秦京茹在桌下踹了一脚。
正说着,六一和七一带着几个孩子在院里玩跳房子,笑声清脆。守业手上的伤早就好了,也跟着跑来跑去,再也不用担心被人使坏。
晚风轻拂,院里的槐树沙沙作响,落下几片嫩绿的新叶。
于莉抱着牡丹站在屋门口,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她低头亲了亲闺女的小脸,轻声说:“牡丹啊,咱们院儿会越来越好的……”
九月的东北,风里已经带了刺骨的寒意。棒梗佝偻着腰,在一片金黄的麦田里挥舞着镰刀,汗水混着尘土顺着脸颊往下淌。他的手掌上全是裂开的老茧,指节粗大变形,手腕上还有一道被麦秆划出的血痕,结了痂又裂开,反反复复,疼得钻心。
“贾梗!磨蹭什么呢!”队长站在田埂上吼了一嗓子,“就你这速度,天黑都割不完这片地!”
棒梗咬着牙没吭声,手里的镰刀挥得更急了些。可他的动作笨拙,麦秆割得参差不齐,好几次差点砍到自己的腿。
旁边的陈卫东看不过去,走过来低声说:“你手腕别那么僵,顺着麦秆的劲儿走。”
棒梗猛地甩开他的手:“用你教?!”
陈卫东摇摇头走开了。这半年来,他们几个知青早就摸透了棒梗的脾气——本事不大,火气不小,活该挨饿。
收工的哨声响起时,棒梗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他拖着脚步往屯子里走,每走一步,膝盖都像针扎一样疼。年初来插队时落下的病根,加上天暖后没日没夜的劳作,让他的身体彻底垮了。一到阴雨天,他的肺里就像塞了团棉花,喘气都带着嘶嘶的杂音。
队部院里,会计正在核算工分。
“贾梗,今天六个工分。”会计头也不抬地在账本上记了一笔。
棒梗猛地拍桌:“凭什么?!我干了一天,就值六个工分?!”
会计冷笑:“你看看你割的那片地,麦茬留得老高,糟蹋了多少粮食?给你六个工分都是照顾你!”
棒梗还想争辩,肚子却突然一阵绞痛。他这半年饥一顿饱一顿,胃早就坏了。现在一着急,那股熟悉的灼烧感又涌了上来。
他弓着腰,灰溜溜地领了工分票,去粮仓换了两个黑面馍馍和一小把咸菜。
知青点的土炕上,棒梗蜷缩在角落里啃馍馍。
黑面剌嗓子,他不得不就着凉水往下咽。秦淮茹给的那三十块钱,他早就花光了——最开始是偷偷去县里买烟买酒,后来是换止疼片,再后来,连去公社卫生所看病的钱都不够。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棒梗赶紧用袖子捂住嘴。等咳完了,袖口上赫然沾着血丝。
好不容易熬过来秋收,入冬前又要提前储备更多的木柴,男人们又要开始进山砍柴了。
棒梗站在屯口,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山林,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屯里的男人们已经扛着斧头、锯子往林子里走,妇女们则背着箩筐,准备进山采松子、榛子,为漫长的冬天储备食物。
“贾梗!别愣着了!”队长在队伍前头吼了一嗓子,“今天你去北坡那片林子,跟老赵头一组!”
棒梗阴沉着脸,拎着斧头跟了上去。他的棉袄早就破得不成样子,袖口和领子都磨出了棉絮,冷风直往里灌。脚上的胶鞋也开了胶,每走一步,雪水就渗进来,冻得脚趾发麻。
北坡的林子比棒梗想象的还要难走。
积雪没过了小腿,每迈一步都要费好大力气。老赵头是个六十多岁的屯里人,虽然头发花白,但走起山路来比棒梗利索多了。
“小子,瞅准了枯树再砍。”老赵头指了指前面几棵光秃秃的桦树,“这种的木质硬,烧起来耐烧。”
棒梗没吭声,抡起斧子就砍。可他的动作还是笨拙,一斧子下去,木屑飞溅,却只劈进去一寸深。
老赵头摇摇头:“手腕要用巧劲儿,不是你这样蛮干。”
棒梗充耳不闻,继续闷头砍。他的手掌早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但每次挥斧,虎口还是震得生疼。
中午休息时,老赵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两个玉米面饼子和一块咸菜疙瘩。
“吃吧,垫垫肚子。”老赵头掰了一半递给棒梗。
棒梗愣了一下,没接。
“咋的?嫌少?”老赵头皱眉。
棒梗盯着那半块饼子,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他咬了一口,玉米面的粗糙感刮得嗓子疼,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慢点,别噎着。”老赵头叹了口气,“你这娃,性子太倔,吃亏的是自己。”
棒梗没说话,只是低头啃着饼子。
下午的活儿更重。
棒梗跟着老赵头把砍倒的树锯成段,再捆起来背回屯里。他的肩膀早就被磨破了皮,现在一碰木柴就火辣辣地疼。
“坚持住,再背两趟就收工。”老赵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棒梗咬牙扛起一捆木柴,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肺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呼吸越来越困难。
突然,他脚下一软,整个人栽进了雪地里。
“贾梗!”老赵头赶紧扔下柴火去扶他。
棒梗想爬起来,可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老赵头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棒梗再醒来时,已经躺在知青点的炕上。
陈卫东正往炉子里添柴火,见他醒了,倒了碗热水递过来:“喝点热的,缓缓。”
棒梗没接,只是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你晕在林子里了。”陈卫东把碗塞到他手里,“老赵头把你背回来的。队里的赤脚医生说,你是累的,加上营养不良。”
棒梗盯着碗里的热水,热气氤氲中,他突然想起了四合院,想起了秦淮茹熬的小米粥……
“明天别出工了,歇一天。”陈卫东说。
棒梗猛地抬头:“不行!”
不出工,就意味着没工分,没工分就换不来粮食。他已经饿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