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向四周望过去,大门紧闭,自己原来还是置身于这该死的镇妖塔内!
只不过从楼上窗户透进来一些微弱的光让这里面看起来没有那么黑暗。
这是怎么回事,她好端端地醒了过来!
这么说,那杯酒不是毒酒。
看来这师徒二人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
但她又出不去,最终还不是得活活饿死?
她百思不得其解,边想边爬了起来,可是也不知躺了多久,四肢感到酸软无力,脚下轻飘飘的趔趄了一下。
突然,一个长长的东西“嗖”地一声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很快就窜到了墙角,把她吓得浑身一抖,大叫一声后差点又坐回地上。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蛇!蓝色的!此时正离得远远地看着她。
她周身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的时候有一次在芳菲园里玩耍,一条拇指粗的蛇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把幼小的她吓得惨无人色,从此就对这东西留下了阴影,金云宫内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到蛇。
她内心里有多恨蛇可想而知,可老天偏和她作对,刚醒来就看到这么一条蛇,还这么大!这么蓝!
一定是那师徒二人放进来看守她的。
但在她苏醒前,这蛇并没有吃她,不是对她没兴趣就是有任务在身。
她看了看距她十几步远的门,又看了看这条巨蛇,觉得就算没有法术封住门自己也很难跑得掉。
自己还不如永远别醒来,在饿死前难道要一直跟这又光滑又丑陋又恐怖的软绵绵的巨物共处一室?
突然,蛇动了,还是朝着她而来!
她头皮发麻,惊慌失措地往后退,边退边气急败坏地朝它嚷嚷道:“滚开,不要过来!”
蛇像听得懂一样,停下了。
但它没滚开,而是用头将地上散落的一些红色果子往前推,果子咕噜噜滚到了鸣檀身边。
鸣檀疑惑地看着这奇怪的景象,难道……它是让我吃?
饥渴难耐的她盯着地上的果子看了好半天,边看边吞口水,这红红的果子每一颗都饱满圆润,颜色鲜艳,看上去非常新鲜,实在诱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索性坐了下来,抓了几颗果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顿时充盈在口中,令她感到非常的满足,她觉得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蓝蛇将身体盘了起来,头枕在自己柔软的身体上安静地看着鸣檀吃果子。
它自己为什么不吃?鸣檀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已来不及,她都差不多吃完了。
“你这毒蛇,自己不吃让我吃。”她追悔莫及,气得拿起剩下的几颗果子往蛇扔过去,“你真聪明啊,怕有毒就让我先吃。”
当然蛇是沉默的,她等不到回答。
让她意外的是,她不但没死,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神一清气一爽,她就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她忽略了的问题:这条蛇万一不是那师徒二人放进来的,是它自己钻进来的呢?那如果它能进得来,是不是就说明她能出得去?
难道那老头的法术失灵了屏障没了?这么一想她异常兴奋,双手在身上擦了擦站了起来。
蛇头随着她昂了起来,身体舒展开向紧闭的大门滑了过去,滑到门边时回过头来看着鸣檀,好像示意她过去。
鸣檀可不相信这蛇会这么聪明,但看它滑过去的样子确实是没有任何屏障阻挡。
她的心“怦怦怦”跳得飞快,蛇能过去,意味着她也能过得去!
她吞了吞口水,朝着黑乎乎的大门走了过去。
奕言曾说过:你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塔,因为我施了法术。她也记得她当时被门口的虚无弹了回来,看似空无一物,却仿佛有一道屏障。
而她惊喜地发现:大门前那道无形的屏障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紧张地吸了口气,微抖的手小心翼翼去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蛇先她一步径直往门口滑了出去。然而它并没走远,在门外看着她。
她惊呆了!这法术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而且,外面一个士兵都没有。当然,她不知道此时离自己昏迷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士兵们早就离开了。
明媚的阳光透过参天大树的翠绿小嫩芽洒向地面,清风拂面,带来淡淡的香味。
一个人都没有!是的,没有士兵,没有奕言!没有马道长!
她仰望天空,双手蒙住脸喜极而泣!
自由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的树木花草竟然美得如此动人心魄。连这条蛇都这么美!美得如此……如此的超凡脱俗别具一格!即便她这么讨厌蛇,此刻,她却想抱着它狠狠地亲上一口。
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这玩意不是谁都能亲得下去的。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如果此生还能再见到这师徒,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但是,接下来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走出这漫无边际的森林,只能忍受着饥渴向着阳光而行。
而那条蛇一直没有离开,时而在地上滑行,时而窜上树枝,若即若离地跟着她。
她并不清楚它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跟着她,但起码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感受到它对她有哪怕一丁点敌意。
但它是条蛇,该离开她才对啊。
她正胡思乱想,那蓝蛇窜到一棵结满了红色小果子的树上停住了。
这树上结的果子正是她在塔内吃的那些果子,她不禁欣喜若狂。咽了咽口水,飞身上树,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声“啊”划破了宁静……
于是,果子才吃了三颗,她跟树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白一黄两个姑娘偶遇了——正是有着冰冷容颜淡雅朴素的踏露和她那身材微胖絮絮叨叨的表妹。
月白色衣裙配上一双黑色短靴,头顶干净利落地绾了个髻插了根玉簪,神采奕奕的踏露让鸣檀想到了四个字:英姿飒爽。
而表妹……她好黄啊!
鸣檀不懂她为什么要穿得这么黄,连鞋都是黄的,整个人看上去胖乎乎圆滚滚,像只……刚出生的小鸭子。
正好,她聒噪得也像只鸭子。
一股特殊的香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遥宣端着一盘炒春笋和一盘红烧兔肉正往桌上放。
踏露和杨花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鸣檀盯着菜双眼放光,就像几百年没见过食物的人一样,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
“饿鬼一样。”杨花见她那馋样说道,“你到底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也,也就两三顿吧。”就算回答着杨花的话鸣檀的眼睛也没有一刻离开过那两盘菜。
“吃吧。”踏露淡淡地说道。
遥宣又端来一大盆汤,见人齐了,鸣檀再也顾不了许多,拿起筷子就开始埋头苦干。
“这兔肉太好吃了。”鸣檀边吃边夸,“遥宣你的手艺真好。”
“也,也不是太好。”遥宣腼腆地笑笑,“勉强能吃吧。”
“本来就好吃,你也不用跟她客气。”杨花担心地盯着只剩了一半的兔肉,“你给我表姐留点!”
“我也不是很喜欢吃兔肉。”踏露说道。
杨花:……
遥宣:……
“你看。人家不喜欢吃。”话虽这么说,鸣檀还是忍痛割爱地放过了兔肉,转而去喝汤。
“这汤也太好喝了!”鸣檀一口气喝了半碗,赞不绝口,“这里面是什么菜?黏黏糊糊的,这一个个又白又圆的又是什么?”
边说边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入口即化,吃起来……好像鱼的味道?”
“这是莼菜鱼圆羹,露露做的。”遥宣说道,“我可没有这手艺。”
“你?露露?”鸣檀大吃一惊,怀疑地看着踏露,”你还会做菜?”
“吃就行了。”踏露低头喝着汤,“这么多话。”
“……我是想夸你做得好吃,真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羹。”
踏露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可能吧。”
“真的。”鸣檀急了,“好吃就是好吃嘛,怎么还不信呢?我这种家道中落,一贫如洗的可怜人哪里吃过这种好东西。”
踏露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
“好喝就再喝一碗。”遥宣热情地说道。
“那当然。”
“你一来表姐就做了她拿手的菜,”杨花说道,“而且表姐刚才是到后面的湖里现掐的莼菜……”
“关她什么事!”踏露面露不悦,“难道以前你们没有吃过我做的菜?”
杨花和遥宣面面相觑后不满地嘟囔道:“但是莼菜羹你回来后还没做过,我以为……”
“后面还有湖?”鸣檀兴奋地问道。
“对啊。”遥宣点头道,“这鱼圆用的鱼就是我捉的。”
“吃完饭我得去看看。”
“急什么?”杨花说道,“你明日要走?”
“这么好的地方我才舍不得走。”鸣檀高兴地笑道,“这么说,杨花姑娘肯留我了?”
杨花白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来,再来一碗。”遥宣端着鸣檀的碗又给她盛了一碗莼菜羹。
杨花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所剩无几的汤盆又看了看踏露,担心她的表姐不够吃。
“我饱了。”踏露放下碗,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表姐你去哪儿?”
“湖边走走。”
“等等我。”鸣檀一听,赶紧大口喝着碗里的汤。
“改天自己去。”踏露头也未回地出了门,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这人!”鸣檀失望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我表姐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与人结交,更不喜欢热闹。”杨花撇了撇嘴道,“你以为你谁啊。”
“不急,把饭吃完,别浪费了。”遥宣说道。
“浪费?有她在会浪费?”杨花瞪了遥宣一眼,“还怕不够呢!”
“够,够。”鸣檀一边狂点头一边扒着碗里的米饭。不管杨花说啥只当听不懂,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更何况在这里有一日三餐,还管饱,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去。
夜里,鸣檀躺在柔软的床上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睡了个踏实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