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秦使求见。”吁糜冶按照王绾的要求,一大早来到昭氏的府邸。
“不好意思啊,这位使者。”昭氏的仆人对吁糜冶说,“我家主人今天有事,就不接待了。”
“前几日不是约好了时间吗?”吁糜冶问,“怎么不提前安排好?”
“秦使,实在抱歉,”仆人满脸都是遗憾的表情,“我家大人今天是突然有急事,实在没预料到,您请回吧。”
“吁先生,要怎么办?”吃了闭门羹的手下问吁糜冶,“咱们要等吗?”
“没用的,”吁糜冶挥挥手,“你们看这地上,根本没有新的车辙,昭氏的人这几天就没出门,只是找理由不见我们罢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手下皱着眉头。
“走,去找找王大人,”吁糜冶吩咐道,“我有个想法,和他说说看行不行。”
“王大人,”王绾这边,正走在拜会一家小族的路上,这一族是利姓,以前挺显贵的,不过现在都快没人记得了。正走着,几个仆人急匆匆跑过来。
“怎么了?”王绾看着他们着急的表情,问道。
“大人,齐国使节入住旁边的驿馆了。”仆人说。
“齐国?”这消息还真是让王绾感到了吃惊,“你们可看的仔细了?”
“我们再三确认过了,千真万确啊,大人。”仆人回报。
“真是奇哉怪也,”王绾念叨了一句,“齐国偏安已久,庸臣昏君无有进取之心,怎么会在这时候来楚国?”
“大人,该怎么办?”手下问王绾。
“右使呢?”王绾问。
“吁大人去昭氏府上拜会去了。”手下回答。
“哦,”王绾想起来了,是他布置的,“那左使呢?在馆舍里吗?”
“左使今早出门去了,”手下说,“说是从没来过寿春,要出去逛逛。”
“去哪逛了,去把他找回来。”王绾对手下说。
明天就要见楚王了,今天还有心上街市,楚国人还真是生性散漫,他心想。
被认为是生性散漫的昭明本人这会正在云梦居的二楼,和刚才见面的蓝灰衣服的武人讲话。
“在下姓李,名为左车,年方二十,新得了一个小字叫做右军,”蓝灰色衣服的武人自我介绍道。
“李姓?”昭明不敢确定,“敢问,您可是李牧将军的后人?”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李左车拱手作揖,“在下正是李氏一族,李牧乃是家祖。”
没错了,这人正是广武君李左车,昭明确信了眼前人的身份。在原本的历史中,此人在韩信北伐时被韩信收为部下,后来一起平定了燕国和齐国。
不过因为没有单独的传,李左车后半生经历不详,有人传说他为汉惠帝刘盈带过一段时间的兵后弃官归隐着书,写成了《广武君略》,可惜现在失传了。
“原来是李将军,”昭明赶快行了个大礼,“在下有眼无珠,不识贤才,还请将军原谅。”
“唉,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快快请起,折煞我也。”李左车此时年龄尚浅,再加上家庭变故,还没有被如此礼遇过,他赶快伸手去把昭明扶起来。
“李将军啊,”昭明站起来,“你为何会在此处啊?”他问道。
“这个啊,说来话长,”李左车笑着说,“大人要是不嫌弃,等我细细和你说来。”
“好,”昭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李左车请进了雅间,“将军请。”他说。
“先生,请,”李左车也做了这个动作。
二人一起回到刚才的雅间,请小二上了一些茶酒饮食,然后吩咐说待会没有招呼不要打扰,小二领喏下去了。
“我方才听到你们谈话说,送信的人出了纰漏,导致你们还不知道战场的后续情况,是这样吗?”李左车问道。
“唉,是的。”昭明无奈的说。
“那我就先斗胆替大人解惑了。”李左车笑笑,开始讲起了蒙武攻克大梁前后的事情。
秦军的兵卒大部分平时都是务农,不打仗的时候服一些徭役参加训练,等到战时征发为兵。
李信此次点军所征发之兵大多是周边几郡的兵卒,因此兵败之后,郢陈周围的几地防务极为空虚。
在蒙武带兵攻打大梁之时,乐?并没有按兵不动,也没有去追击蒙武,而是转战到了梁城附近的邺。
“你等,放出消息去,就说秦国此次已经被齐楚大败,撤回函谷关去了。”乐?一边说,一边让手下把用来伪装的燕国旗帜收起来,只留下了一面“乐”字的将军旗。
“不对吧,乐将军,”司毋检见状说,“将军所带的兵都是楚国的兵,同齐国有何干系?”
“若不是你们君侯请的先生来求我们公子帮忙,我怎么会来帮楚国打仗,”乐?回答,“怎么,难道刚打了胜仗,你们楚国就要翻脸了吗?”
“将军言重了,”司毋检行礼,“这样吧,您要攻打邺,就先攻打着,我传书给我主人,问问之后该如何,你看可否。”
“行吧行吧,”乐?回答“我知道也有不得你做主,我不难为你,你投书去吧。”
“多谢将军,”司毋检行礼之后,赶忙去写信投书去了。
邺原本是魏国的地界,在秦国攻下魏国之后,在这里设置了东郡。齐国要攻打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东郡的郡守赶紧召集当地剩下的男丁补充军备,在城池守备虚弱的地方构筑工事,决心死守。
可惜,地名虽然容易改成秦国的地名,人心却难以改为秦国的人心。秦国将部分征伐魏国的士官转化为了魏国的官吏来管理这里,但比起当地的势力,这些外来的官员还远没有形成气候。
“哎哎,听说了吗?”几个本地的官员相互商量,“秦军败了,是齐国和楚国的联军打败的。”
“我就说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有国家能永远不吃亏的。”旧魏国的官员说。
“就是,以前啊,咱们魏国也不是没赢过,”另一个说。
“那都是先惠王时候的事了,”一个年纪大点的人说,“好几辈以前了,现在啊,齐国楚国能胜,魏国啊,不行了,不行了。”
“说什么丧气话,”老人家叹气时,一个年轻人说,“以后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先别说以后了,眼下该怎么办?”挑起话题的那位插话进来。
“眼下,不如投了齐国,”年轻人说,“秦国强,齐国弱,为了能够留住我们,齐王一定会给出宽松的政策和优厚的条件,到时候方便我们再图后事。”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啊,”年老的那位说,“既然知道秦强齐弱,齐国自身难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还投齐国做什么?”
“不投齐国,难道你就安心被那些外来的秦国人呼来喝去,”年轻人手指了指官府的方向。
“唉,”老头长叹一口气,“随便你们吧,我老了,管不了了,管不了喽!”
“将军,”乐?正在军中看着邺地的地图,手下过来回报情况。
“讲,”乐?示意道。
“东郡郡守正在征兵,”手下回报。
“还有呢?”乐?似乎预料到了,他继续问,“民风如何?”
“秦歌已换成魏曲,”手下回答,“人心思动。”
“好,”乐?笑一笑,“再稍微等上一等,时机快到了。”
“是,”手下领命出去了。
“将军,”另一人来回报。
“如何?”乐?以为邺地的情况有了新变。
“先前攻占了大梁的军队弃城撤军,现在往新郑去了。”没想到手下带来的是另一个战场的消息。
“啊?”乐?听了之后陷入思考,若无驻军,大梁绝难守住,此时攻下邺城献齐国,秦齐之后就会直接接壤。
“继续派探马去探,”乐?吩咐,“新郑处是何人领军?为何不来会师?”
“是,”手下行礼之后离开了。
新郑地界,带领着私兵的教头,也问了李坐车同样的问题。
“那乐?,是齐国的将军吧,”李左车回答,“齐地孔儒之学胜行,若无意外,其人应该是久受孔孟之道熏陶的礼信忠义之士。”
“礼信忠义,难道不好吗?”教头感到奇怪,这每个形容词不都是好词吗?
“好是好,但他是为齐国,”李左车回答,“若非是如此困难情况,本不该让他领军。此番秦军已经退师,尔等若是想要维护楚国的利益,就听我一言相告,先在新郑驻守,观情况再行事。”
“好吧,就依你。”教头自己是个没主意的人,听李坐车这样说有道理,便同意了。
乐?这边并不知道李左车的种种故事,不过他等到了一个好消息,邺城当地的归化官员想要投降给齐国,已经暗中串通好了要开门献城。
“好,”乐?大喜,不过立马恢复了冷静。
“你等先去探查一下,看是否是诈降。”司毋检投书完回来了,他吩咐手下。
“司大人,这要怎么探查啊,”手下不理解。
“这......”司毋检也被问住了。
“哈哈哈,”乐?笑一笑,“是不是诈降,不要紧,要紧的是,提前给我做好两手准备,传令下去,军队按照立刻能够开战的模式准备好,若是情况不对立刻登城开战,不要给邺地的秦军反应的机会。”
“是,”手下得令去准备了。
司毋检没有说话,他看着乐?,如此有才华的少年将军,真可惜不能为楚国所用。
手下探马很快把消息传递进了邺城,邺城内的魏国旧吏和军队约好三日后子时献城。
“准备好攻城器械和伏鼓旗,”乐?下令,“到时看旗语为号,扬旗为诈降,即刻登城,不得有误!”
“是!”手下得令。
当日子时,月明星稀,那几个商量好的魏国旧吏按照约定来到了城门口。
“什么人?”守城的秦军问道。
“是我啊,”那个年轻的官吏回答。
“干什么来的?”那士兵继续问。
“你们可以换防了,”年轻官吏说,“郡守刚下的命令,叫我来通传,”说着,他拿出了准备好的信物。
“不是明天换防吗?”小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哦,这是郡守看你们辛苦,安恤士卒”年轻人说,“兵爷可千万要体会郡守的苦心,好生为大秦卖力啊。”
“放心吧,”小兵说,“要冲锋陷阵的时候我决不打马虎眼。”
年轻人嘿嘿的陪着笑脸,正在众兵士收拾准备之际,忽然听得军中哗然。
“杀呀,”喊杀声四处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士兵们群龙无首,面对这突发的情况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魏国的军队,魏国的军队进城了!”慌乱中一个小兵喊道。
“是齐国的军队,齐国的军队从城东杀过来了。”另一些人说。
“是楚军,楚国人杀了我攻楚大军还不够,现在打到邺地来了。”还有人说。一时之间,谣言漫天飞,秦军大乱。
“杀呀!”魏国的旧吏称乱打开了城门,乐?见是真降,带着楚国的兵就冲了进来,见人就砍,见马就杀,砍的城门处血流成河。
“传我命令,司大人你领军驻守此处,左右随我去寻郡守!”乐?说,然后挑选了一些精干的士卒,手拿着火把。
“大军已胜,东郡已降!”他们在城中到处走动,边走边喊。
“大军已胜,东郡已降!”
“什么,有军队进来了?”此处的郡守虽然是军功士伍转为官吏,实际上是靠勇建功,对于战争的形势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
“是啊大人,”手下回答。
“是哪国的军队?”郡守问。
“是魏国,啊不对,是齐国,也可能是楚国。”手下无法确定。
“荒唐,荒唐!”听到这样的汇报,郡守差点气死。
“走,随我去迎敌,”郡守下令,随后带着刚征发来的士兵去抗敌。
“杀啊!”郡守拿出了原先征魏时的勇气,带领着手下奋力拼杀,一时间和楚军打的难分难舍。
“嗖,”忽然,暗地里射出一支箭来,正中郡守的脑门心,郡守立刻没了言语,一头栽倒在地。
“司大人,”早些时候,司毋检正在刚攻陷的城门处整理军队,一个小兵过来寻他。
“你有何事?”司毋检问。
“大人,不瞒您说,小人啊,原本是这云梦泽中的猎户,”这个小兵说,“别的本事我没有,只是天天拉弓射鸟,习得了一些射术,若您派我去前军,我保证射得此地的郡守献给大人,不知可否。”
“哦,这么厉害?”不是在吹牛吧,司毋检心想,但他还是答应了。“那你去试试吧,若是真的能行,到时重重有赏。”
“是!”小兵得了司毋检的承诺,去追乐?的前军了。
“大人,”过了一会,手下来回报,“方才那人,果然射得了郡守,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邺城这就攻下来了。”
“啊?”这么神?司毋检感到吃惊,连忙叫人把那善射之士请到跟前来。
“大人,”那猎户跪地说道,“小人已射得此地郡守,特来请赏。”
“好好,好壮士,”司毋检夸赞道,“敢问壮士何名何姓?”
“回大人,”猎户回答,“小人无有姓氏,家里排行老二,余月初三生人,因此名为仲余。”
“好好,”司毋检赞叹,“快,快去拿赏钱。”他说。
“多谢大人,”仲余叩头。
“这位壮士啊,”等到赏钱来了之后,看着仲余数钱时快乐的神色,司毋检问道,“不知壮士可愿随我,今后我若得势,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好说好说,”仲余手里拿着钱,一口答应,“不过大人,小人只会射术,不懂其他,不知可否啊?”
“有何不可,”司毋检笑着说,“这可是大本事。”
“多谢大人,”仲余行礼,“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