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眉头一皱，
问道，
“三位?
只有三位嘛？”
刁协点了点头，
说道，
“徐州刺史蔡豹，
本就是王家扶持的，
兖州刺史郗鉴、冀州刺史邵续，
请陛下乘着胡奴在平阳争斗，
无暇南顾，
息争斗，出奇兵收复失地。
宁州、平州、凉州、秦州，
信使都没活着回来。”
司马睿点了点头，
这些情况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说道，
“湘州哪？
甘卓怎么讲？”
刁协迟疑了一下，
还是说道，
“甘刺史上书称，
自己才疏德薄、体弱多病，
不足以牧守一州，
请陛下另选贤能。”
司马睿听到这话，
眼里就要冒出火来，
说道，
“这个滑头，
他又要两边下注，
上次在湓口…，”
戴渊忽然咳嗽了两声，
司马睿停了下来，
话风一转，
说道，
“既然甘刺史身体有疾，
那就把御医派去一些，
他为社稷操劳至此，
朕心甚忧。”
刁协点了点头，
说道，
“臣这就去拟旨。”
司马睿摆了摆手，
说道，
“不着急，
明天吧。
还有一事，
要赶紧议一议了，
既然要开屯田，
那就绕不过司农府，
大司农孔侃被害，
选谁来接任哪？”
刁协想了想，
说道，
“陛下，
晋陵太守张闿，
在晋陵挖陂造塘，
激起了不少民愤，
这告状的，
都快把臣的门槛踩破了。”
司马睿点了点头，
说道，
“这事朕也听说了，
听说领头的叫什么萧整，
还是个县令，
好像和袁冲交情不错。”
刁协说道，
“陛下此次恩赐的投剌王官里，
就有兰陵萧家。”
司马睿眉头一皱，
说道，
“哦？
他们不是侨居晋陵嘛？
怎么又跑到京城来惹事?”
刁协说道，
“萧家在兰陵时，
就不服东海王府管束，
隐瞒户口，逃避征役。
私自从东海国迁到了晋陵。”
司马睿眼睛一瞪，
说道，
“这样的人，
就拿他没办法嘛?”
刁协迟疑了一阵，
司马睿催促道，
“有什么话，说。”
刁协这才开口，
说道，
“陛下，
这萧家和东宫走得很近，
臣怕查办了萧家，
惹到了东宫，
让陛下父子失和，
那岂不是臣的罪过?”
司马睿摆了摆手，
说道，
“这你就不要考虑了，
你就说，
有什么办法治一治这个不听话的萧家?”
刁协说道，
“这恶人还要恶人磨，
这兰陵萧家从东海迁出，
就是因为受不了沛国刘耽的严查。
现在他不是状告张闿嘛，
那就用刘耽换下张闿，
这样，
一来能让刘耽去治一治这个萧家，
二来，
也可以让张闿出任大司农，
补了孔侃留下的缺。”
司马睿点了点头，
又问道，
“这个刘耽，
是什么来头？”
刁协说道，
“之前在东海国典农事，
后来被东海王调到长水营里，
做了司马。”
司马睿又点了点头，
说道，
“朕想起来了，
朕还听说，
刁令在京口办了不少产业?
该不会是受了别人的好处，
才为他们说话的吧？”
刁协笑了笑，
说道，
“陛下明鉴万里，
臣不敢隐瞒，
臣确实贪墨了不少，
但臣要是不多贪一些，
可就便宜了别人，
臣贪到口袋里的钱，
都是为陛下所所准备的。
陛下请想，
现在连掌管皇宫开销的事情，
都落到了王家兄弟手上，
若这钱财从宫内出去，
那陛下就是有什么妙计，
也一早就被知晓了。”
司马睿听后点了点头，
赞许道，
“刁令为国贪财，
毁了自己的清名，
这才是真的忠心。”
戴渊刚要上前，
纪瞻在身后拉了他一把，
荀崧也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司马睿瞥见那边的举动，
问道，
“怎么若思有什么想说的嘛？”
戴渊猛猛压抑着想法，
说道，
“陛下，
臣是想说，
要提防会稽那些人的报复。”
司马睿摆了摆手，
说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朕已经和贺循谈过了，
只要他不太过分，
到时候，
朕可以亲自给他当和事老。”
戴渊点了点头，
说道，
“陛下英明，
臣拜服。”
司马睿又摆了摆手，
说道，
“哎，
此次有惊无险，
还是靠诸位爱卿，
齐心协力、赤胆忠心，
诸位爱卿的忠诚，
朕不会忘记的。
曲陵公，
你们荀家考虑的如何了？”
荀崧说道，
“陛下，
荀家自来忠君，
和乱臣贼子不共戴天。”
司马睿心里一紧，
心想，
好一个忠君，
谁是君就忠谁呗？
不管这天下姓曹，
还是姓司马，
哪怕是有一天姓了王，
荀家始终都忠君呗？
司马睿身体微倾，
说道，
“荀家之忠诚，
朕是知道的，
朕有意把临淮郡公的爵位再还给荀家，
另外，
荀闿是先帝至亲，
也理应为公。
现在，
曲陵公的想法，
有没有什么变化?”
荀崧说道，
“臣心不变，
始终效忠于陛下。”
司马睿点了点头，
这就已经足够了，
随后看向了陆晔，
问道，
“陆尚书哪？
朕看哪，
归命侯喜欢清净，
吴郡的名士，
没什么事情，
就不要去打扰他的清修了。”
陆晔点了点头，
说道，
“陛下圣明，
臣一定约束家中子弟，
多在家学礼，
少出门惹事。”
司马睿再看向纪瞻，
说道，
“纪尚书，
这六军被人做制，
能为朕夺回六军的，
也只有你了，
还请纪尚书不辞辛苦，
继续与王家虚与委蛇。”
纪瞻倒是没有大表忠心，
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安排完其他人后，
司马睿再看向周??，
已经晃晃悠悠的打着酒嗝，
司马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挥了挥手解散了这个小会。
刚出了殿门，
戴渊就左手拉纪瞻，
右手拉荀崧，
邀二人去府内喝酒。
走出了宫城，
戴渊才问到，
“纪兄，荀兄，
刚才为什么阻拦我讲实话?”
纪瞻笑了笑，
说道，
“我记得，
我让我那乖孙提醒过你，
那家驿站不讲究(见142章)。
可没想到，
你就只以为是驿站的事情。”
戴渊忍不住好奇，
看向纪瞻，
问道，
“纪兄，
那不只是驿站，
还有谁？”
纪瞻说道，
“你动动脑子想一想，
王允之被锁在阁楼上，
纵使有千般能耐，
要是没有监守者帮忙，
他怎么从楼顶上滑下来?
可笑，
你因为早年间受过陆家恩惠，
就以为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
哪怕是如今，
被他们卖了，
还要帮他们数钱。”
戴渊迟疑了一下，
问道，
“纪兄是说陆家脚踏两条船?
对陛下忠诚的不专一?”
纪瞻鼻子一哼，
说道，
“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船，
把秦淮河都停成步行街了?”
戴渊又是一愣，
问道，
“二位仁兄既然知道，
那为何不提醒陛下，
换个人来做左民尚书?
这以后要是再议什么事情，
陆晔要是漏出风去，
那还了得?”
荀崧摆了摆手，
说道，
“那倒也不用担心，
鹤唳华亭之后，
陆家人才凋零，
就剩下陆晔和陆玩，
现在的作用，
就剩个眼线了，
他们自己会掌握好分寸的。
再说，
你把这个放在明处的眼线拔了，
难道对方不会收买一个暗处的，
比如说我，
做新的眼线?”
戴渊心中的疑惑逐渐解开，
怪不得王邃能够长驱直入，
带人缴了自己的械，
让整个护军都动弹不得。
戴渊又问道，
“荀兄生在荀家，
见惯了争斗，
现在这种不利局面下，
陛下该如何翻盘?”
荀崧想了想，
说道，
“实话说吧，
王家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心中也是劝和不劝战的，
这个问题，
你不该来问我的。”
戴渊看向纪瞻，
纪瞻也摆了摆手，
说道，
“你也看到了，
我那个独苗乖孙，
和王家走得很近，
连纪园都像是王家别院。”
戴渊无奈摊开双手，
问道，
“那我还能去问谁？
连最信任的陆家，
都背后给了我一刀。”
荀崧看了看纪瞻，
对视一笑，
说道，
“这不就在眼前嘛？
今天的小会，
缺了谁?”
戴渊马上明白，
说道，
“丹杨尹刘隗?
可建康这几天来，
他什么动作也没有，
会不会?”
荀崧摆了摆手，
说道，
“你放心的去吧，
荀家都给你侦查过了，
错不了的。”
戴渊一迟疑，
说道，
“可你刚才……”
荀崧笑道，
“荀家不是也和刁令结了亲嘛？”
戴渊恍然大悟，
拱了拱手，
说道，
“那请客之事，
只能换个时间了。”
纪瞻摆了摆手，
说道，
“喝酒的话，
我们还是去找周尚书，
若思兄的酒量太浅，
喝不痛快。”
说完，
纪瞻上了荀崧的车，
去追赶周??。
戴渊自己驱车来见这些日子隐身一样的刘隗。
刘隗听说戴渊来见，
一直迎了出来。
戴渊见面就问道，
“大连兄执掌丹杨，
可为何这几日避而不见?”
刘隗先叹了一口气，
然后说道，
“若思兄以为我不想吗？
我这几日，
一直被王廙、王彬兄弟缠着，
非说要和我切磋书法。
我几次想遁走，
都被他们堵了回去。”
戴渊说道，
“哦，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
刘隗眼睛一张，
问道，
“你以为什么？
以为我也投靠了王家?
我呸，
我刘隗有千般不是，
也不会做这等下贱之事。
况且，
王家还让我受了奇耻大辱。”
戴渊问道，
“哦？
王家竟然敢折损大连兄?”
刘隗叹了一口气，
说道，
“哎，也怪我，
色是刮骨刀，
我本想着得一知己，
诉说心中烦忧，
没想到那偶遇的知己，
竟然是归命侯的妹妹，
更没想到，
这件事让我家夫人知道了去，
闹到了朝廷上，
将我的御史中丞也给免去，
现在我也是白衣领职，
处理些政务尚可，
但想调动兵丁，
那是没有办法了。”
戴渊也叹了一口气，
说道，
“这事情怪我，
那天路上碰到了郗刺史的女儿郗璇，
就谈起你的事情，
我当时一心想着大案疑犯，
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
定是纪尚书探到了风声，
让我去提醒你。”
刘隗白了戴渊一眼，
说道，
“别说那个了，
反正都过去了，
还是说一说眼前，
我相信你夤夜前来，
不是为了喝一杯酒吧？”
戴渊点了点头，
说道，
“这一直以来，
王家步步紧逼，
陛下一让再让，
说到底，
还是手里的兵太少，
今天刁令献了屯田藏兵之策，
可这不管是田还是兵，
总是要有人的，
这人又从哪里来哪？”
刘隗笑了笑，
说道，
“你没听说嘛？”
戴渊问道，
“听说什么?”
刘隗说道，
“当阳侯夜闯南顿王府，
掀翻了王府，
把王府内关押的几千良人奴，
都释放了。”
戴渊一脸问号，
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嘛？”
刘隗笑道，
“这些人要回归荆州，
是不是要乘船，
这大江大浪的，
难免船就翻了吧？”
戴渊眼睛一亮，
说道，
“你是说，
让我去干老本行，
当阳侯在京城里救人，
我在大江上再把人劫走，
送到淮南胡家去，
交给淮南大中正胡弘?”
刘隗笑了笑，
说道，
“哎，
我可是爱民如子的丹杨尹，
我可没这么说过，
不过哪……”
戴渊又问道，
“不过什么?”
刘隗说道，
“你不是被王邃缴了械嘛，
这船一沉，
你不就有理由，
领兵去剿水匪了嘛？”
戴渊一拍巴掌，
说道，
“大连兄真是好计策，
我怎么就没想到。”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
要我配合
我也是有条件的。”
戴渊说道，
“只要大连兄说，
哪怕是要我那刚过门的小妾，
我也没有二话。”
刘隗笑了笑，
说道，
“若思兄还真就猜对了，
我就是要你刚过门的小妾。”
戴渊一脸黑线的看着刘隗，
说道，
“你不是刚才还说色是刮骨刀吗？
现在就又要剔骨了？”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你知道你那刚过门的小妾是什么来路嘛？”
戴渊笑了笑，
说道，
“能有什么来路，
无非就是快要饿死的流民。”
刘隗摇了摇头，
说道，
“这个丫头可大有来头，
你刚才说，
不是想让后军将军应詹帮忙，
献策重开屯田嘛？
那是不是不能只讲感情，
还得满足应将军心中所想吧？”
戴渊瞪大了眼睛看着刘隗，
问道，
“应詹想什么，
你也知道？”
刘隗拍了拍肚子，
说道，
“满朝文武的心思，
都在腹中，
要不然，
这御史中丞怎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