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晚膳上,柳姒多喝了些酒,等沐浴完换上寝衣,颊上都还是红扑扑的。
宫人们都被遣了出去,寝殿内只有他与柳承明二人。
寝衣单薄,隐隐约约透出下头羊脂玉般的肌肤,她散着发,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
他一身朱色衣衫,目光灼灼。
烛火晃眼,醉酒的脑子晕乎乎的,踉跄着站立不稳。
他见罢两三步上前,结实的长臂揽住她纤腰;柳姒顺势倚进他怀中,素手撑住他胸膛,带着醉意。
“柳弥月,这殿中点这么多红烛作甚?晃眼得很。”
特别是桌上那两支龙凤花烛,格外刺眼。
佳人在怀,未经人事的柳承明不由口干舌燥,大掌捧住她发烫的面颊,喑哑道:“不能给你大婚之礼,今夜仓促,勉强布置一些。”
整个甘露殿红得宛若火烧,喜绸曳地,真如办了喜事一般。
柳姒眸中醉意浮现,轻笑着回抱住他精瘦腰身:“大婚而已,又不是没有过,有没有的有什么要紧。”
两次大婚,不算多,却也不少。
柳承明摇头:“那不一样。”
柳姒仰头,媚眼如丝:“有什么不一样?”
说话间,胳膊攀住他脖颈,轻纱滑落,露出白净的臂膀。
柳承明笑而不答,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轻放在百喜被上。
只想快些结束的柳姒抬手要去解他衣扣,被他按住手:“等等,还有件事没做。”
她不解:“还有何事?”
只见他拿出一把系着红带的金剪子,将二人的发绞下一缕,又用红绳绑在一处,放入喜盒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一边绑,一边嘴角含笑地念着。
烛光映着他妖艳无俦的侧颊,也映出他眼中深深的爱意。
见状,柳姒的酒意尽散,身上热意褪去,手脚开始发冷。
她喉头发紧,很想说:反正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结什么发?恩什么爱?
可话在唇齿间转了又转,终究没有说出口。
柳承明将装着头发的喜盒小心藏入枕下,又拿出合卺酒,笑着递给她。
柳姒手脚僵硬地接过,仰头喝下。
酒水仿佛烈火,顺着口舌灼烧至胃腹,痛得她想哭。
事毕,他终于捧着她脸,与她眉心相抵,带着紧张地开口:“小姒,我爱......”
话未说完,她突然亲了下他面颊,恍若蜻蜓点水般,话里带着戏谑:“你这样磨蹭,莫不是害怕了?”
柳承明没想到她会坦然地点破他的心思,俊脸猛地通红。
相比于柳姒,他于情事上是真正的没有半分经验。
许是眼高于顶,一般女人入不了他眼,所以在从前,他与谢晏一样,都是洁身自好没有通房的人。
今夜他的紧张不比她少多少。
实在是害怕被宸安长公主前面的两个驸马给比下去。
他难得赫然,柳姒也不嘲笑,反伸向他衣扣:“弥月既不会,那我教你。”
本以为这次他会同意,不想仍是摇头,按住她手。
有些咬牙切齿:“几本避火图的事,不劳烦小姒,还是我来。”
金钩上的床帐被放下,遮去其内光景,透过柔和烛光,柳姒顺着他的动作,躺到床榻上。
他双臂撑在她耳边,气息渐渐灼热,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缓缓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那是他从前不敢肖想之地。
于是矮身,一点点靠近。
柳姒不敢看他,目光放空,落在帐顶。
他的唇瓣很烫,带着一点点的颤,先是在唇上摩挲试探,没有感受到她的抵触后,才一点点深入。
柳姒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身下锦被,闭着眼,浑身紧绷。
他的动作很温柔,与他强硬的性子截然相反。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感到绝望。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起,他握住她蜷起的手,不容抗拒地与他十指相扣。
滚烫的吻从唇瓣游走。
因为看不见,所以感觉也就愈发清晰。
他在尽力取悦她。
可她的身子却越来越紧绷,胃袋开始熟悉地痉挛起来。
这样的异样,柳承明自然能察觉,感受不到她的情动,他停下动作,叹息地躺到她身旁,用锦被将二人盖住,环抱她不自觉发抖的身子。
轻吻她紧闭的眼皮。
“小姒,别怕。”
他说:“夜深了,睡吧。”
柳姒睁开眼,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她低声:“对不起。”
这样畸形的关系,无论再怎样,她好像都接受不了。
“睡吧。”他道。
床帐内很是安静,帐外桌上的一对龙凤花烛燃烧着,灯芯“啪”的一下爆开,发出轻微响动。
柳姒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吃荔枝,你亲自拿来给我,好不好?”
柳承明吻她额头,披上衣裳下了榻。
等他离开,柳姒突然起身,不顾赤裸的身子,跪爬到床角一处,伸手摸索着什么。
在甘露殿的这些日子,她打听到了许多。
比如柳承明的贵重之物,会藏在何处。
徐必忠为了讨好她,将柳承明的喜好都透露了个干净。
趁着他出去拿荔枝的间隙,柳姒将角落里一个并不显眼的雕花木凸按下。
“咔嚓”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
像是一个木屉,透过丝线般的缝隙,能看出里头明黄色的影子。
她没有耽搁,将木屉取下,里头的东西映入眼帘。
又是一道圣旨。
害怕如上次那样,又是什么无关的圣旨,柳姒将其缓缓展开。
“小姒。”
紧张的神经并未发觉殿外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直到床帐被人撩开,光亮照入其中,她才猛然发觉。
而她已握着展开的圣旨,看完了上头的内容。
跪坐着的背影久久僵硬,床边的柳承明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后,也没有动作。
帐外烛光打在圣旨上,隐约照出其上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六女姒,祸乱朝纲,动摇国之根本......今赐自裁......”
武德正所说密诏一事,原来是真的!
柳姒握着密诏,如坠冰窖。
终于找到了以后,心里好像也并不欢喜。
她缓缓转首,看着床畔端着荔枝的柳承明,声音嘶哑无比:“圣人藏得真深,妾身差点便找不到这密诏了。”
握着圣旨的指节泛白,她问:“圣人是打算用先帝留下的这道密诏,处死妾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