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去的多了，也就见的多了。我记得以前，江静姝身边有个小丫鬟，眉清目秀，温婉和顺，规规矩矩的，若不说是做下人的，我还真以为那是哪家识文断字的小姐呢。只是后来，衡泽庐大火她被毁了脸，再之后就不见了。”
定定的看着沈云轻，苏姨娘眉眼弯弯。
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漫不经心的低喃，“最近我可能是睡得不好，人也有些恍惚，时常觉得，好像故人回来，小夫人，你说这感觉奇妙不奇妙？”
苏姨娘认识云嫦！
而且，她觉察到了朝雪和云嫦相似！
沈云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紧了紧，她指节也略微有些泛白。
不过也就是片刻罢了。
带朝雪进府，她的那张脸，就是钓鱼的武器，近来她的确让朝雪少露面，不过也不是不能露面，不是完全怕被人瞧见。
虽然不知道苏姨娘的心思，但是，单凭苏姨娘这点发现，还威胁不到她。
没什么可怕的。
沈云轻挑眉，“那还真是奇妙，这也许就是缘分吧，苏姨娘与她有缘。”
“有缘到谈不上，只是，小夫人不好奇我见到的那个，让我觉得似是故人归的人是谁吗？”
“并不好奇。”
沈云轻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与世子妃的相处，实在谈不上多和谐，尤其是小产之后，我对她心存芥蒂，心存恨意，那是无法消解的，她的事我就更不想知道了，更别说还是她手底下的下人了。是谁，谁与之相似，这都跟我无关。再者，世子妃人都没了，她的下人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
“朝雪……那张脸不错……”
苏姨娘话语直白。
闻言，沈云轻故作不懂的点了点头，倒是认同。
“她是南边逃难过来的，刚来的时候又黑又瘦，可我瞧得出来，她眉眼长得很不错，如若想给她拿点银子让她自己出去讨生活的，我却寻思着，她那样的长相真若出去了，大约是要被人欺负的，就把人留下了。在府里日子好些，她人也养起来了，虽说还有些黑，可却胖了些，那眉眼也显得更好看了。”
“都是聪明人，小夫人又何必跟我装糊涂，这么敷衍我？”
“什么？”
苏姨娘起身，换了位置，与沈云轻坐的更近了一些。
压低了声音，苏姨娘也不再卖关子。
“朝雪的模样，跟当初的江静姝身边的云嫦，至少有七八分相似，若是再刻意上妆，两个人的相似程度会更高。在你被世子爷带回府之后，没多久她就进了府，之后你就带着她去了女红坊和浣衣坊，而浣衣坊也是云嫦待过的地方，平嬷嬷是云嫦的管事，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沈云轻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有那么一瞬，听着苏姨娘侃侃而谈，瞧着她信心十足，沈云轻真的起了杀心。
她猜的太准了。
苏姨娘看着沈云轻，还在继续。
“我让人查过，听说，在萧姨娘给江静姝下毒的那阵子，你也带朝雪去见过江静姝。不止如此，有一夜，明月居似乎还闹过鬼，江静姝差点没被吓疯了。这些，也都不是巧合吧？小夫人，你说呢？”
沈云轻耸了耸肩。
“苏姨娘的意思，我不是太明白。”
“沈云轻，你是为了云嫦来的，对吗？朝雪本就是你的人，是你的帮手，对吗？”
“萧姨娘应该多待一会儿的，她虽然看不了我的笑话，却能听苏姨娘讲讲笑话，也算是给无趣的日子添个乐子了。”
沈云轻不承认。
见状，苏姨娘坐直了身子，与她拉开距离。
“其实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没有恶意，也或许，我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助力？”
沈云轻呢喃着，眼神中尽是玩味。
苏姨娘站起身，直接去了窗边上，她顺着窗子往外瞧了瞧。
“这是世子爷的清风馆，距离我住的院子，其实也不过就一刻钟多些的路，但是，这却是我进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踏进清风馆。”
说着，苏姨娘的眼神中，不免多了些晦暗。
依偎着窗子，她转身看向沈云轻。
“都说一入侯门深如海，这京中的女子，太多人都想高嫁了，以为入了世家大族，进了豪门贵府，就算是有了好姻缘，荣耀加身，能幸福一生了。可是，在这大宅子里，天都是四四方方的，这荣耀门第，就像是个华丽的牢笼，逃不出去，也不容人逃出去。
我不受宠，家里人会说我无用，会嫌我没有给家族添助力。
可从来也没有人问过我过得好不好。
这么多年了，我也看明白了，萧姨娘也好、林姨娘也罢，包括江静姝和我，我们这几个堆在世子爷后院里的女人，不管出身如何，不管什么性子，世子爷都不会在意。我们于他，不过是个摆件，安分点就在后院里摆着，不安分一巴掌扫地上摔碎了，他也无所谓，他不会疼惜的。”
女人，谁还不盼着能嫁的如意郎君，举案齐眉，白头与共？
苏姨娘也盼过。
诗里写的都美，全是憧憬。
可现实给人的却都是巴掌。
苏姨娘自认不蠢，她也早就被现实拍醒了。
“留在这府里，结局无非两种，安分守己，孤独终老，不甘冷落，被虐香消。可是沈云轻，你让我看到了第三种可能。”
回到沈云轻身边，苏姨娘的眼底，带着几分倔强的笑。
不用沈云轻回应，她自顾自的继续。
“江静姝说你卑贱，萧姨娘说你愚蠢，包括林姨娘和顾承，也觉得你好算计好拿捏。可是，昨夜的那杯酒，那个局，你真的不清楚吗？还是说你甘心入局？你在用你的方式，做你想做的事？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寻一条不一样的路？”
这些话，苏姨娘不曾对旁人说过，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可她想赌一把。
这安国公府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而你也想得到一些关于云嫦的消息，一些关于她的旁人不知道的消息，你可以相信我，与我合作。
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说服世子爷，放我离开。
安国公府世子爷的苏姨娘，玉殒香消，死得安乐，以后活着的是苏知鸢，也只是苏知鸢。
怎么样，要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