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顾珩听到了。
只是，他低着头没有回应安国公。
不是他对沈云轻的爱说不出口，只是，常年身处在危险中，在生死边缘徘徊，他心里很明白，软肋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
有些事，他心里清楚就好，不必宣之于口。
对沈云轻不好。
而后果，他也可能承担不起。
得不到回应，可是答案，安国公却已经心知肚明了。
没有最初在酒楼里，听到顾珩要娶沈云轻做继室时候的恼怒，这一刻，安国公平静极了。
盯着顾珩，安国公感慨的笑笑。
“你长大了，有本事，也有自己的想法，你比我强，我也不管着你，不阻拦你。只是，既然做了决定，做了选择，那这条路怎么走，你就要想清楚了。别伤了她，也别伤了自己。”
话音落下，安国公直接就离开了。
顾珩坐在书房里没动。
他盯着房门，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安国公的话。
他不会伤了沈云轻，也不会伤了自己，他要的日子，是天长日久，而不只是眼下须臾。
他们都得好好的。
惦记着安国公说的东西，顾珩没有耽搁，他很快就出了书房，打算去无花巷的小院。他也在心里盘算着，是否应该带着沈云轻去？
依照他的推断，这事和沈云轻息息相关，沈云轻有知情的权利。
去，无可厚非。
可是，沈云轻对尧山城的事，还有海亲王的事都很模糊，她还没有查到这一层，没有想到这一层。
骤然把事情捅破了，他又担心沈云轻受不住。
顾珩纠结。
以至于他的脚步，也算不得多快。
就在顾珩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该回清风馆，还是该去无花巷的时候，他瞧见苏姨娘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的看着他。
和顾珩预想的差不多，苏姨娘真的过来了。
她也等不及了。
见顾珩看向她，苏姨娘将手中的帕子微微收紧，她快步去了顾珩身边。
“妾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安。”
“起来吧。”
顾珩语气疏离，不动声色。
自打认识顾珩开始，他就是这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要不是沈云轻，苏姨娘或许真的会觉得，顾珩骨子里就是这样清冷的人。可见过了顾珩疼惜沈云轻，为沈云轻怒发冲冠的模样，她就知道，顾珩从来都不是什么寡情的人。
他的冷淡，无非是因为不爱。
如今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小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女子规矩，是德行典范。
嫁了人，又要囿于这一方后宅里，勾心斗角，盼着恩宠。
没爱，没温情。
这样冷冰冰的日子，她过够了。
这些事，苏姨娘心里想的明白。
也正因为想的明白，在顾珩面前，她才没有什么再可犹豫的。
“世子爷，妾那酿了一坛子果酒，味道不错，想请世子爷过去尝尝，顺带着聊聊家常，不知道世子爷可有工夫？”
顾珩眯着眼睛，打量苏姨娘，半晌他才点点头。
“好。”
顾珩应声，就先一步抬脚，奔着苏姨娘的院子去了。
苏姨娘加快步伐，在后面跟着。
做了顾珩那么久的妾，这一次，大抵是他们靠的最近的时候了，看着顾珩的背影，苏姨娘不禁出神。
她忍不住想，若她是沈云轻，是不是即便为妾，也算得上幸福？
她想，离开了这安国公府，她又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漫漫余生，她可会遇上自己的“顾珩”？
有当如何？
没有，又当如何？
苏姨娘心思乱飘，她一言不发，顾珩也没有跟苏姨娘闲聊的心思，他们两个一路安静。
苏姨娘院里，小丫鬟正在屋门口候着。
见顾珩来了，她急忙往边上退了退，给顾珩和苏姨娘让路。
顾珩进了门。
苏姨娘跟过来，看了看小丫鬟。
“让院里的下人都去歇着吧，你在院里候着，没有我和世子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房。”
“是。”
小丫鬟应声去办。
见状，苏姨娘也进了房间，她顺手就将房门关上了。
彼时，顾珩已经坐到了桌边上，桌上，苏姨娘的确摆了酒菜，菜是顾珩喜欢的菜样，至于酒，坛子敞着口，淡淡的果酒香飘散出来，十分好闻。
只是顾珩根本没有吃喝的心思。
这些于她，也是徒劳。
“说说吧，深更半夜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世子爷自来睿智，应该知道的。”
没有再跟顾珩客套，苏姨娘直接在顾珩对面坐下，她拿了空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端着酒杯，在鼻尖轻嗅。
很香。
像是在酒香里沉醉了，也像是借酒壮了胆，苏姨娘再抬眸时，眼神更为坚定。
“世子爷和小夫人一连离府几日，回来后，感情明显跟之前有所不同，今日，世子爷还往外递了喜帖，说要娶小夫人为继室，妾想，关于小夫人的秘密，世子爷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顾珩听着苏姨娘的话，却没有做声。
当然，苏姨娘也不用他说什么。
她自顾自的继续。
“小夫人的身边，有个人叫朝雪，她跟之前国公府里的一个叫云嫦的丫鬟很像。虽然小夫人不肯承认，但妾可以肯定，她来国公府是有目的的，她和朝雪，是为了云嫦来的。”
顾珩挑眉看向苏姨娘，“所以呢？”
“妾跟小夫人聊过了，也给了她一个云嫦留下来的小荷包，里面写的是尧山、霆儒，想来这事，世子爷也该知道了。”
“是又如何？”
顾珩难得坦诚了一次 。
听着他的话，苏姨娘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顾珩肯回应她，这事就有商量的余地。
而不是她一个人，苦撑着唱独角戏。
“云嫦在薛堂那养伤，就住在薛堂的院子里，而那日，我刚好赶在了月事头一日，疼得厉害，又怕人说我体寒不好生养，就偷偷的去了薛堂院里，想让他帮我瞧瞧，调理调理。
我刚好遇上了云嫦被绑走。
那小荷包，是云嫦留下来的，有意无意，我不清楚，但我确实捡到了，而且看了里面的东西。
虽然府里瞒的紧，可我知道，云嫦死了。
她死后，我特意查过尧山和霆儒。
尧山城的事，世子爷不陌生，飞鸿将军墨方辰，字霆儒，这事世子爷也该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这是云嫦留下来的线索。
她在查尧山城，而且盯准了墨方辰。
我觉察到她的意图后，想起她在衡泽庐出事，几乎丧命，就冒险去了一趟衡泽庐，想来世子爷也知道，衡泽庐下面，是藏着暗室的，顾承没少在里面鬼混，云嫦在那也受过委屈。
但是，世子爷或许不知道，当初，云嫦在那也留下了些线索。
尧山城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