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姨娘的话，顾珩的眸色微微沉了沉。
“说。”
只有一个字，却强势至极。
既然开了口，苏姨娘自然也没可再隐瞒的，她也没想拿着这点事做筹码，跟顾珩做交易。
顾珩什么性子她清楚，她没有要挟顾珩的资格，这点自知之明她有。
苏姨娘垂眸，快速从手里拿出了一方帕子。
她将帕子递给顾珩。
顾珩有些脏，边角的位置，隐隐还泛着些红，像是沾染过血似的，顾珩看了一眼，随即将帕子打开。
这帕子上有两行血字，只是，大约是拓印过来的缘故，字都是反的。
而且，血迹干涸已久，字并不算太清晰。
但辨认不难——
霆儒通敌，江岳分赃。
这点内容很含糊，但基本上已经点出了重点，云嫦混迹在安国公府，按说她的调查，大部分应该是基于安国公的调查，应该跟安国公放在无花巷的东西，有些关系。
只是，云嫦和安国公，大抵又是不同的。
顾珩相信，云嫦应该是海亲王或者海亲王妃身边的人，是以，有些事情的细节，她比安国公更了解。
如此，她的判断，才会比安国公更精准，更明确。
还有云嫦留下的两本册子。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大约能还原当时的状况，这是个突破口。
想着，顾珩不免有些心急。
“还有吗？”
顾珩挑眉，看了看苏姨娘。
比起苏姨娘的预想，顾珩的反应太平静了，以至于她都有些恍惚，自己所猜测的，是不是真的是对的？夜钺，真的在意沈云轻的事，在意云嫦的死吗？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选错了方向？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眼下这种时候，她没的选。
做过的，总不能白费。
稳定心神，苏姨娘看向夜钺，浅浅勾唇。
“世子爷，你和小夫人无话不谈，想来她也应该跟你说过，我想离开安国公府，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世子爷不是滥情的人，既已选定良人，专一专情，那我们这些养在后院里做样子的女人，也就没有意义了，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
放了她。
也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过一过不一样的人生。
也或许她也能像沈云轻一样，寻到自己的“世子爷”，过些平淡的小日子。
顾珩看着苏姨娘，眼神玩味。
“想走？”
“是。”
苏姨娘回应的迅速又笃定。
顾珩轻轻点头，“可以，你自己收拾吧，我之后会让人给你安排新的身份，送你出府。到时候，你想去什么地方，想过什么日子都随你，只是，这苏家这京城……至少几年之内，你是不能再回来了。”
对于顾珩的要求，苏姨娘并不意外。
其实，即便顾珩不这么说，这京城，她也不想待了，那苏家，她也不想回了。
女子不易。
做一次家族的棋子就够了。
她不想再来一次。
“世子爷放心，妾知道应该怎么做，该守口如瓶的事，妾必定会闭紧了嘴，不让世子爷为难。”
这话，顾珩没应，他起身往外去。
看着顾珩的背影，苏姨娘紧追了几步，临到门口，她才开口。
“世子爷……”
顾珩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苏姨娘看着顾珩的那张脸，忽而就笑了，她浅浅福身。
“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依靠，多数寄托在男子身上，幸与不幸，也与男子息息相关。从前，妾以为世子爷不重情爱，不重女色，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世子爷没有遇上对的人。
而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妾也没什么好用来感激世子爷的，就只想送给世子爷一句话：愿天长日久，沧海桑田，世子爷此心不变，此情不改。”
夜钺听着这话，眉眼微微弯了弯，他眼神难得的温柔。
他喜欢这话。
不只因为那句此情不改，更因为，这是对他的要求，是对沈云轻的祝福。
很好。
“就去江南吧，风景好，心情也好，会有人护佑你一路南下，保你平安。”
顾珩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
苏姨娘却愣在了原地。
只因为她一句话，顾珩就给了她最好的选择，以及最好的保护，也或者，到了江南还会给她一些帮衬。
她需不需要是一回事。
顾珩肯不肯给，肯不肯出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珩在乎沈云轻。
比她预想的，还要在乎。
苏姨娘眼睛微微泛红，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但很快，她就释然了。人各有命，感情的事，也是命中注定，尤其不能强求的。顾珩心里没有她，她就不该奢望，往后，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幸与不幸，都在她自己手里。
她不必羡慕谁。
苏姨娘正想着，就见萧姨娘带着小丫鬟进了院。
看着苏姨娘，萧姨娘眼里全是讥讽。
“啧啧啧，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把世子爷都勾搭进屋了，还没能留住人，看来，你这风骚卖弄的也不太行啊。”
苏姨娘也不在意。
淡淡的瞟了萧姨娘一眼，苏姨娘轻哼。
“我是不太行，可萧姨娘又能好到哪去？至少，世子爷还愿意来我屋里，萧姨娘呢？”
“你……”
“夜深了，就不留萧姨娘了，萧姨娘请回吧。”
苏姨娘直接下了逐客令。
之后，她转身进屋。
顾珩不是个拖沓的人，他既然说了，这两日就会安排，那就应该不会耽搁太久，她得做好准备，免得临走的时候，还一团乱，再出什么岔子，节外生枝。
苏姨娘这边忙碌，不过，这些都不关顾珩的事。
顾珩没再出门，他转身回了清风馆。
去苏姨娘那的事， 大抵是瞒不了人的，指不定沈云轻这边，已经听到风声了，小姑娘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
清风馆。
顾珩一进来，就瞧见了站在廊下的沈云轻。
她穿的有些单薄，正仰头看着天，人痴痴的，像是失了神智似的，连顾珩进院都没有发现。
顾珩快步到沈云轻身边，从后面轻轻的抱住她。
“在想什么？”
唇瓣，就贴在沈云轻耳畔，温热热的。
沈云轻回神。
侧头看向夜钺，她眼神苦涩。
“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串联在一起，好像很多事，都在渐渐变得清晰。我也越来越明白，我姐姐……她……她是因我而死的，一想到这一点，我……唔……”
沈云轻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顾珩侧头，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沈云轻聪慧，显然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不忍沈云轻再说下去。
沈云轻在乎云嫦，云嫦的死，更是沈云轻心头解不开的疙瘩，那样的现实，对于沈云轻而言，真的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