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轻推开他,“新儿乖,把早膳放到你房里吃如何?”
小孩子面对在自己房里吃饭的诱惑不太能抵挡,轻易就被支走了。
魏彦走过来,到了太后边上,也不敢坐下,规规矩矩的站着,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他的不安。
【这是受了多少气呀,好可怜的娃。】
太后摸了摸他的头,“刚刚看你也是想过来的,为什么不说呢?”
“娘说,哥哥一直陪着娘,所以我要让着哥哥。”
太后都想叹气了,卓安是造了什么孽。
要是她有两个孩子,宁愿两个孩子打闹争抢闹得她头疼,也不愿意其中一个委屈忍让。
“你就是个孩子,有什么让不让的,想要什么就大声说出来。”
“能不能满足,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只需要说出来。”
徐娇韵啃着手里的饼。
咔嚓咔嚓咔嚓。
她不是不想一起说话,但是她上学要迟到啦,要迟到啦!
咔嚓咔嚓咔嚓。
慈宁宫离崇文馆挺远的,太后为了让她多休息,都是让宫人掐着点儿叫她起床的。
徐娇韵是一点儿时间都不敢耽搁,一穿好衣服就开始猛炫早餐。
张开深渊巨口狼吞虎咽的样子,跟饿了三天的难民似的。
咔嚓咔嚓咔嚓。
林知音听着太后的开明发言,已经预见了以后的好日子:【嘿嘿嘿,想要什么就说的话,我想要祖母库房里的镶着金边的大玉镯子。】
【嘿嘿,祖母一定会给我的对吧?】
【先定一个小目标,搬空祖母的库房!】
太后:……
魏彦:“可是,娘看见了,一定会骂我的。”
太后放下林知音这个黑心棉做的小棉袄,两只手握着魏彦的手,“没事,外祖母是你娘的娘。”
“以后你放心大胆的说,她要是骂你,外祖母把她赶出去。”
徐娇韵:咔嚓咔嚓咔嚓。魏彦在祖母去世以后,再一次感受到了亲情。
“嗯!”
他刚坐下来,徐娇韵就噌的站起来,迅速抽过宫女递过去的手帕,随手一抹。
也不管抹没抹干净,反正这个步骤是做了。
她脚底抹油一样直接就溜了,只有渐远的声音回荡过来:“长姑再见——”
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的魏彦目瞪狗呆。
林知音:【不要吃惊,过几天你也是这样子了。】
然后林知音的笑容逐渐消失:【等等,我在幸灾乐祸什么?呜呜呜崇文馆他们可以不去,但是我是公主啊,我必定会去的。】
【她的今天不是我的未来么?我还笑人家。】
林知音内心咬着小手绢嘤嘤嘤,穿越了还要体验读书的苦。
因为太后的一句话,魏家两兄弟不日也会去。
但他们还可以先松快几天。
用完早膳之后,魏彦和魏新在慈宁宫的后院里玩。
主要是魏新在玩。
卓安长公主府虽然富贵精美,但和历代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处处都是富贵。
先不说椅子木料,和那汉白玉雕制的围栏。
就是随便一盆花,都是尚功局的人精心培育的,都是外面见不到的稀有品种。
魏新逗猫惹狗的看得稀奇,乱窜中,衣袍蹭在上面,揉下来了不少花瓣。
因着他们昨天才来,还没有配单独伺候的贴身太监,所以四下只有他们二人。
魏彦看得害怕,这些一看都是十分珍贵的花,外祖母看到了会不会生气。
“哥哥,你注意一下,花瓣都被你弄下来了。”
“花本来就是要谢的,落一点儿怎么了?”
魏新继续野猴子似窜上窜下,一不注意踩上了一块角落里没人发现的松动砖块。
梆的一声,一听就知道摔得结结实实,一点儿的水分都没有。
魏彦连衣摆都顾不上提,直接就跑过去。
“魏彦!你对你哥哥做了什么!”
卓安长公主从照壁处拐过来,就看到这个景象。
新儿趴在地上,头正磕在花坛上,而魏彦伸出双手,朝着新儿的背部。
这让她很难不多想。
“不是,娘,我没有。”
他是想讲清楚的,但是恐惧的情绪包裹着他,他难以理清思路去讲事情的经过。
卓安长公主跑过来,抱起地上的魏新,他伤口处一行鲜血流了下来。
魏彦更慌了,不知如何解释:“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啪!!”
卓安长公主不由分说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之大,魏彦的左耳一声巨响,随后陷入了沉寂。
卓安长公主知道自己待大儿子要更好些,人心难免嫉妒。
魏彦生了嫉恨之心也是正常的。
今天看见这一幕,魏彦说和他无关,卓安长公主是不信的。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说不定这逆子就是趁着她不在,偷偷的欺负哥哥呢。
而新儿年纪又小,不敢告状也很正常。
“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我本以为你只是性格沉闷,没想到做人都不行,品行是人之根本!”
“就算不是你做的,你就在哥哥身边,都不能看好哥哥,那就是你这个做弟弟的过失。”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熟悉的厉声呵斥从右耳传来,左耳寂静无声。
而魏彦的脑子现在也消化不了那些话的信息,他只看着眼前的妇人如怪物般一张一合的嘴。
此刻,他心底有什么东西碎了。
或许那个东西,叫孩子对母亲的期盼。
卓安长公主匆匆忙忙的抱着她的新儿走了。
猩红的颜色从魏彦的左耳里缓慢流出,但无人在意。
他第一次没有再听母亲的话,傻傻的罚站思过。
反正再听话,也没用的。
卓安长公主正在正殿,抱着魏新吩咐宫人找太医。
另一道人影从门口慢慢走进来。
【这是咋回事?失魂落魄的。】
【不是又被卓安长公主骂了吧?】
【也对,卓安长公主一进来就说是魏彦把魏新推地上了,让人赶紧去请太医。】
【呵呵,本宝宝一个字都不信,就他那听话的乖乖样,敢推魏新?】
【我父皇好色都比这可信!】
太后:……
御书房的皇帝:“阿嚏!阿嚏!”
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陛下可是受了寒?要召御医吗?”
“不用。”他没觉得冷。
一想二骂三惦记,是哪个龟孙在骂他?
这边卓安长公主一边抱着魏新摇晃着安抚,扭头见魏彦走了进来。
“我不是让你在那里面壁思过吗?”
“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走近一点,却见他左边脸鼓鼓的肿起。
太后大惊,“怎么回事?”
她站起来,抱着林知音就往魏彦走过去。
“母亲不用担心,是儿给了彦儿一点小教训,这宫里没人敢对他动手的。”
【废话!】
【啊啊啊啊啊用你说!除了你谁会打才四岁的孩子!】
【连被称为暴君的父皇也不会对稚子下狠手的!】
林知音的视角比较刁钻,太后走过去也是从上往下看,但林知音被抱着的高度刚刚对着魏彦的左耳。
林知音:【救命啊!他耳朵流血啦!】
太后微微蹲下,去看他的被打那边脸的耳朵,果然有一丝血迹。
一惯见过大风浪的太后都想抬手捂嘴了,要不是手上还抱了个娃娃。
“彦儿,你左耳如何?”
“回外祖母,彦儿也不知道,没有知觉了。”
他回答的声音很淡然,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子,或许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意识到有多严重。
【**把亲生儿子打聋?**】
【********。】
这是林知音的心声被系统屏蔽得最多的一次。
“去叫太医!多叫几个!”
吩咐完之后,太后转过头怒视着卓安长公主。
卓安长公主此时呆坐在椅子上,魏新拉了拉她:“娘?”
“娘!”
卓安长公主猛然惊醒。
她终于放下魏新,疾步走到魏彦面前蹲下。
“彦儿……”
她想去看魏彦的耳朵,但魏彦微微侧头避开,不想给她看。
“彦儿,对不起彦儿,娘不是有意的。”
“娘只是太生气了,气你推了哥哥,不是真的要伤着你耳朵的。”
魏彦已经懒得再解释了,只是抗拒的往太后那边躲了躲。
太后把卓安长公主和他隔开,“够了,卓安你回去,彦儿现在不想看见你。”
“母亲……”
“回去。”
太医来了之后,魏新撞到了脑子,倒是不严重,只是要静养几天。
反倒是魏彦这里,太医拱手:“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太后或许可找院正一试。”
太后又传了沈太医,这才保下了魏彦的耳朵。
“幸好治疗早,小郎君还能恢复,但至少要三个月才行。”
卓安长公主第一次抛下魏新,守在魏彦身边,激动愧疚的泪水流下:“能恢复就好,能恢复就好。”
但是魏彦的反应却平淡得不正常,像是不在乎自己的耳朵还能不能听见一样。
【绝对是心理不正常了。】
【也是,还能听见又怎样?】
【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母亲,对未来都绝望了吧。】
【别到时候抑郁了,别人还当他中邪了,当成疯病来治。】
按照古代对心理疾病的认知程度……
【别说还真有可能当成疯了。】
太后也觉得不行,在这么下去,好好一个孩子不知道被卓安折腾成什么样。
“彦儿,你过来,来外祖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