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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丑时。

裕隆客栈。

从楼下客堂往上,再左拐,第三个房间便是刘文坚所居住的“花间”客房。徐硕一身夜行衣,却并未遮面,盖因为此行乃刘文坚相邀,虽私密,但也无需太过遮掩。

他敲了三下门,无人应答,徐硕眉头一皱,内心一沉,难不成有什么蹊跷?他犹豫着是否进门,还是就此离去。他又试着再敲了三下,指尖稍微用力,“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

屋子内尚有烛火,已快要燃尽。

那刘文坚端坐在桌前,面上似乎还带着微笑,“刘大哥……”尚一张口,徐硕靠近一看,不由得面色一白,那刘文坚的项间赫然一道寸许长的“细线”,红红地——那血迹似乎还有点粘稠,尚未完全凝固,殷红殷红的,不经意望去,很像是一根红色的项圈。

徐硕大骇!

就是这一根寸许长的红线要了刘文坚的命!

徐硕将烛火移近,细细查看刘文坚脖子上的伤口,那道“红线”看似非常随意,就好像有人用红色的毛笔在死者脖子上轻轻一划似的,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道伤口大有文章。伤口非常之深,是利刃所致。而且这凶手出手极快,这凶器……很像是一把剑,锋利、沉重,出手之人武功应该高强,不在他徐硕之下。但是,这力道似乎后劲不足,从左自右划下,左面的创口更平滑,而右端的创口有些粗糙,可见这持刀之人,尾劲不够,可能这把武器对他来说重了一些。

凶手为什么要用一把不太顺手的武器呢?

徐硕细看伤口,突然领悟到什么,大惊!这凶器应该是一柄沉重的剑,就像……就像自己腰间的这把留徐剑。

凶手平日里的武器应该是比较轻盈的,可能不太习惯这把很重的剑,但是他又不得不用这把剑来杀死刘文坚,这是为什么呢?不外就是想嫁祸于他,因为这人知道,徐硕使用的武器是一把沉重的留徐剑!

徐硕脑子“嗡”地大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正待出门,徐硕心思流转,突然想起锦盒之事,慌忙转身走到那大床跟前,俯身探视,大惊失色,床下空空,别说什么锦盒,就连一直爬虫都未见得!一定是那凶手拿走了锦盒,这野利北笙苦心孤诣,制造的刘文坚和黄德和通敌叛国的罪证竟然一夕间荡然无存。

此时,屋外已经传来阵阵脚步声,徐硕情知陷入了对方的彀中,但也想冒险一搏。正想打开窗户,但又转念一想,若是开窗,想必窗外已有埋伏,而自己的行为更加证明了做贼心虚。这真是“黄泥巴落进裤裆里——不是屎(死),也是屎(死)。”

正四下为难之间,门被推开了,那裕隆客栈的伙计领着一队捕快,“就是这间屋子,我看到有人影闪进来。”

徐硕看清了为首的捕快,那是河中府府尹洪钊的贴身侍卫凌辰。

文德殿。

宋朝皇帝官家赵祯一脸凝重,坐于案前。韩琦垂首于殿前。

官家叹了一口气,略显疲惫地说,“赐座!”

“谢官家。”

那贴身太监陆怀熙不失时机地端上食盒,“官家,刚刚御厨送来的泛索……”

这皇帝一向勤于政务,早出晚归。每日早朝之后,不是在文德殿与大臣们商议政务,便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因此,这陆怀熙每日此时必送泛索,也可让皇帝在午餐前垫垫肚子。

今日泛索是诸色包子,还有皇帝最喜的乳糖圆子。

官家示意陆怀熙,将那乳糖圆子放于韩琦的案几前,“韩公近来劳累,这乳糖圆子最是经饱。”

“谢……”韩琦正要起身,被官家制止。

“此间不是垂拱大殿,韩公不必拘泥礼节。今日殿上韩公也看到了,陈远辉那帮河中府出身的臣子们一齐弹劾文彦博,力荐洪钊审理此案。朕为此事烦心。”

“官家不想为河中府党派所左右,但是又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官家垂首,一脸愁容。

“这证人刘文坚竟然于客栈死于非命,而凶手徐硕被现场捉拿,现已入狱。但是朕观此案,疑点颇多。”

“办案期间,证人惨死,主审官难辞其咎。河中党派现在拿此事大做文章,臣心有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做局。”

“阻止文彦博查案。”

“不仅如此,想那刘平之子徐硕,也是将门之后,臣早听说此人少年英雄,颇具大将风范。在父亲投敌案尚未明朗之际,冒险杀了一名证人,这委实有些愚蠢。”

“韩公此言正中朕下怀,想那刘文坚系刘家从将,被徐硕从西夏救回,在堂前突然改口,力证刘平投敌。而此时,徐硕怀恨在心,将那刘文坚杀死在客栈中,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但依朕的看法,刘文坚已然作证,徐硕此时将对方的证人杀死,其实意义不大。”

“官家明鉴。”

“但是,重要证人被杀死,刘家之子入狱,这刘平投敌案更加扑所迷离,刘家上下二百余口,到底该如何处置?作为主审官的文彦博被弹劾,即便朕再信任他,也要给诸位臣子一个交代,韩公看,朕这步棋该怎么走?”

“依臣之见,这刘平的案子还需文大人审理,毕竟他从头至尾了解此案。但是,现在这刘文坚命案,而富弼大人目前辅佐审理,也牵连在内,主审无法服众。臣举荐一人,陕西都转运使庞籍可担当此任。既然河中府一干臣子弹劾文大人,那官家完全可以再委派一位官员前去审理刘文坚的命案。”

“谁能担此重任?”

“庞籍庞醇之。”

“庞籍?”官家眉头一皱,韩琦心下明白,皇帝心里还因为两年前庞籍令开封府官吏冯士元买卖妇女而心存不满。

“庞籍此人心思缜密,又曾任开封府判官,多次审理朋党案,他若出面,那河中府一干官员定无话可说。而且,臣以为官家大可以称,因证人牵涉命案,刘平投敌案中止审理,再命庞籍出面审理刘文坚命案。其实,这两个案子实乃一个,待命案水落石出,这刘平投敌案便也离真相不远了。”

“韩公言之有理。”

原本以为刘文坚的命案能一石二鸟。徐硕下狱,文彦博也被弹劾。谁曾想,皇帝竟然派了一个庞籍。

堂前河中府府尹洪钊如坐针毡。

作为黄德和的同乡,河中府党派官员的首领,朝廷中陈远辉那一干臣子,大力声讨文彦博办案不力,依旧毫无办法。现在,端坐在堂前的依旧不是他洪钊,而是这个庞籍。

洪钊为官多年,当然知道这庞籍的厉害。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臣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进士及第,做过大理寺丞,刑部详覆官,官至殿中侍御史,也算是个断案老手。原本以为前两年的买卖妇女案令皇帝对他有所成见,想不到竟然在刘文坚命案上,又请出了这尊大佛,洪钊从旁一望那庞籍的侧颜,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刻庞籍正在细听仵作叙述刘文坚尸检的结果,双眉微蹙,若有所思。

“你是说,这刘文坚全身仅此一处致命伤。”

“非也,是全身只此一处伤,此伤致命。”

庞籍笑了。这河中府一个小小的仵作,竟然描述如此之准确,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依你见,这伤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此伤寸许,但极深,伤势从左自右,可见凶手乃惯用右手,从伤口的形状看,创面小,但创口深,以我二十年的仵作经验,这应该是一把沉重但锋利的剑造成的伤口。”

“沉重?锋利?”

“大人是文官,可能对剑还不太了解。卑职说此剑沉重,是因为能造成如此深得切口,须得剑本身有一定的分量,而说它锋利,乃因此伤一气呵成,一道剑锋所致,如若宝剑不够锋利,无法形成此创面。”

“嗯。这伤口还能看出什么?”

“这个伤口从左自右,左边创口平滑,而右边粗糙。”

“这又说明什么?”

“卑职不知。”

庞籍点头,作为仵作,他给的信息已经足够了,也非常称职。而一旁端坐的洪钊却也面带微笑,这个小仵作还真的称职,把该给的信息都给到了。沉重的利剑,不是那徐硕腰间的留徐剑,又是什么?

“依你看,这刘文坚的死亡时间是多久?”

“卑职卯时被通知前去查验尸体,根据刘文坚的肝温测试,同时从其尸斑情况推测,其可能死了有四五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当晚戌时到丑时均有可能。”

“可以这么说。”

庞籍与文彦博、富弼详细查看面前的这把青铜剑,相当沉重,三个人都试了试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将其拿起。

但看那柄剑,剑身乃青铜制造,青黑透亮,剑锋犀利,剑身缠着一条青龙,剑柄处隐隐刻着一字,细看之下,乃篆字“季”,透着森森地寒光。庞籍当然知道当年“季子挂剑”的典故,想不到,今日真真得见此剑,难怪那徐国国君一见倾心,便是庞籍这个不懂刀枪剑戟之人,乍见之下,亦是兀自生出些许肃穆。

徐硕跪于堂下,面沉似水,并无半分焦虑恐惧。

“堂前可是刘府义子徐硕?”

“正是。”

“当日你为何前去裕隆客栈?”

“小人是依约前往。”徐硕说着,递上一张字条。庞籍端坐详看,那字条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

“致澄吾弟,

兄此次公堂作为实有内情。请于丑时裕隆客栈二楼“花间”一叙。

刘文坚上。”

信纸上有一处破洞,依徐硕所言,这封信是用飞刀传送,扎在其居住的客栈房间内的木柜之上。

“你确定这是刘文坚的字迹?”

“确定。”

“依你之见,这个邀请是刘文坚自己发出的,所以你安心去赴约,是这样吗?”

“不,小人觉得这个邀请有些蹊跷,想去一探究竟。”

“此话怎讲?”

“刘文坚与小人有同袍之谊,他若有事情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完全可以来我居所见我。而且,这信纸扎在我住处的木柜之上,而这个木柜并没有对着门窗,这飞刀难道会自己拐弯不成?我怀疑是有人潜进我的住处,直接将信扎在木柜之上。”

“你到了客栈是什么情形?”

“我于丑时准时到客栈,正值深夜,店内门没有关,却四下无人。我便径直上楼,到了刘文坚的房间。我原本敲门无人应答,不小心发现门没有锁,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你进门看见了什么?”

“烛光幽暗,小人首先看到烛光,然后是刘文坚坐于桌前,脖子上一道红线。最后小人走近,发现刘文坚已经没了气息。”

“你可承认刘文坚的伤口是利剑所致?”

“承认。”

“可是你这把剑?”

“大人请看我这把剑,剑锋锋利。若是我这个使剑老手,用此剑杀人,必然见血封喉,不会出现创口不均匀的现象。”

“哦?”庞籍大惊。

“再有甚者,草民此剑绝非凡物,乃春秋时期吴国延陵季子赠与徐君的宝物,非随意一柄青铜剑就能模仿。当晚我观察那刘文坚的尸体,致命伤只有一处,伤口左右分布不均,左面创口平滑,而右边粗糙。一是,可见凶手并不习惯使用重剑,发力不稳;二是,若是草民手中这把留徐剑,剑锋锐利,再不善使剑之人,亦不会留下如此粗糙的伤痕。同时,以草民之见,以他一剑封喉的力道,猜想此人武功不弱。”

“言下之意,有人蓄意模仿重剑杀人,目的是为了嫁祸于你。”

“小人身负命案,不敢妄测。”徐硕并不急于为自己辩护,一副“大人明察秋毫的模样”。庞籍听闻此言,点头自忖,这年轻人倒是有几分见识。

“你说探勘了刘文坚的尸体,当时刘文坚尸体状况如何?”

“身体微温,想必是咽气不久。脖子上的一道伤口,细且深,血液尚未凝固。我甚至怀疑当时凶手还在客栈内。”

“堂下所跪者何人?”

“裕隆客栈伙计郑小虎。”

庞籍见那郑小虎长得是一对上翻三白眼,外拱露窍鼻,还有一张闭不拢的吹火口,心下暗暗叹息,这人长相真是巧夺天工,难得有如此丑陋的五官都聚集在一张脸上的。不过这样的一张脸,给人的印象竟然还有几分憨厚。

“郑小虎,事发当晚可是你报案?”

“正是在下。”

“以那徐硕所言,当晚他依约前去刘文坚所住的‘花间’客房,并未惊动周围,而且事发之后也并无声响,你是如何察觉,并且报案?”

“虽无声响,但是他走进来时,小人是瞧见的。当时小的正好如厕回来,正好走到后堂。”

“方才徐硕所言,他进店时,四下无人,你的意思就是你正好如厕,回来恰好看到他的身影,你能确定此人就是徐硕?”

“不能确定。但是后来到刘文坚房间,瞥了一眼,觉得就是他不假。”

徐硕跪于原告石,听闻那郑小虎此言,颜色一变,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当晚进店,柜台内空无一人,后堂周遭他也有所警觉,怎么可能他如厕回来正好瞥见自己。但是,徐硕并未急于争辩,且看看这伙计还有什么瞎话。是假真不了,是真跑不掉。

“你说看到徐硕,为何没有叫住盘查?”

“见他出入自然,没有觉得有异样,以为就是住客。”

“一身夜行衣也自然?”

“小的不是江湖人士,没见过夜行衣,就当做是普通缁衣。”

庞籍眉头一皱,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一派胡言,你这伶牙俐齿是在愚弄本官么?要不要尝一尝这衙门里仗责的滋味?”

庞籍这么大喝,两旁衙役齐声高喊“威武”,那獐头鼠目的郑小虎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口中疾言:

“大人啊,小的句句属实,我真的是瞧见了那徐硕孤身上楼,起先并未起疑,但随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便跟了上去。随后瞧见那‘花间’房门未关,便去一探究竟。谁曾想,看到了惊人一幕。”

“惊人一幕是指?”

“那徐硕正对着刘文坚的尸体探看。”

“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他杀人。”

“那……那是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看的是个死人?”

“头那么仰着,眼睛瞪得老大,不是死人是什么。”

“郑小虎,你当本官是灯草做的草包么?案发现场本官去了不止一次,那花间客房的房门朝西,而那张餐桌则朝南,刘文坚坐北面朝南,你从房门怎的能见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眼睛难不成长在了后脑勺?”

“不不不,大人,他头往后仰着,我就从罅隙里那么一瞥,真的能窥视一二。请大人明察!小的不敢妄言。”

跪于被告石上的徐硕此时冷眼旁观,这个自称是裕隆客栈当值伙计的郑小虎,腿部线条明显,跪于堂前腰部笔直,即便是堂威四起,他瘫软在地时,其腰部肌肉都未松弛。而且观其手掌,掌宽而肉厚,十指撑地时用力均匀。这些都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才具有的特征。当下便是了然于胸,这个郑小虎当晚能带着捕快第一时间候在“花间”门外,定不是偶然。徐硕盯着郑小虎的一双砂掌,暗自思量,兴许就是这双手拿了重剑,杀了刘文坚也未可知。

公堂之上,从旁站立的一位护卫模样的年轻将领神色亦颇为疑惑。你道这护卫是谁?是此次河中之行,庞籍特向官家讨要来陪护左右的侍卫,名唤狄青,字汉臣。身形魁梧,观其相,鼻直口方,眉高唇厚,象眼阔耳,面有刺字。其通兵法,善骑射,本是御马直的一名骑兵,幸被庞籍看中,此人虽早年犯下牢狱之罪,逮罪入京,窜名赤籍。但庞籍看中此人性格外刚内柔,勇字当前又颇有谋略,提拔到殿前司,做了散员。河中府探案,庞籍深知此行凶险,特向官家要了此人陪护左右。

此时,那狄青观这郑小虎言行举止,与徐硕一般,都心内生疑,便生了刺探之心。冷不丁,自指尖飞出一根细如尘发的银针,直逼那郑小虎面门。若是普通伙计,定然躲闪不得,而那狄青也留有后手,若是郑小虎真有性命之虞,便再飞出一根银针,两针相接且保郑小虎性命。

但见那跪于堂前的郑小虎,没有丝毫防备,亦无惊诧之色,对那银针视而不见。那狄青掌中后一根银针已经蓄势待发,指尖暗自运气的那瞬间,只见跪于证人石上的郑小虎猛然向堂上庞籍磕了一个响头,这个响头不打紧,刚刚好避开了直逼面门的银针。那郑小虎突然声音压低,“大人,当晚还有一个内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庞籍眉头一皱,打一开始,这郑小虎的证言就虚虚实实,漏洞百出。现在又来演这么一出,庞籍也来了兴趣,且看这刁民还有何话要说。

“大人,小人记得那徐硕是丑时而来,而在他之前,约莫是戌时,我记得还有一位姑娘前来。”

“姑娘?什么样的姑娘?”

“当时也晚了,店里人少,加上这姑娘好看,小人也多看了几眼。白白净净的一个大姑娘,眼睛很大,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太夸张的装饰,穿了一件灰紫色的窄袖衫襦。”

“你怎么知道她是找刘文坚的?”

“她径直走进来,便到柜台问我,可有一位叫刘文坚的客官住店。看样子是事先知道刘文坚住在这里,但是具体哪一间屋子不清楚。”

“你说的白白净净,眼睛很大,这里的姑娘很多如此,你可有别的特征?”

“说不上,但是这个姑娘比寻常人家妹子都要更白皙一些,娇滴滴的样子。”正言语之间,那狄青第二根银针又飞出,跪地的郑小虎又顺势往前爬了两步,“大人明察,小人句句属实。”再度避开了飞来的银针,郑小虎的两次行为,狄青都看在眼里,这个所谓的店伙计,是江湖高手无疑了。而跪在一旁的徐硕又岂会忽略这一细节,明知是这护卫是有意刺探,而那郑小虎此举,完美避开银针,若是那普通人,哪里能如此机敏?

“那姑娘来了,有何可疑之处?”堂上庞籍等人是文官,对银针丝毫不察,倒是这多出来的一位姑娘,令庞籍大感兴趣。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听到声响。约莫一顿饭的工夫她才出来。脸上好像有点怒气,又有点泪痕。”

“那时候刘文坚还活着吗?”

“我没听见声响,不能确定。”

如果这郑小虎说得是真话,这姑娘戌时而来,一顿饭工夫便走了;而那徐硕是丑时而来,刘文坚已经死了,如果姑娘和徐硕都不是凶手,那么刘文坚就应该是亥时到子时被害的可能性更大。

突然,那堂下郑小虎声音一变,“大人,小的想起来了,那小姐……那小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好像是一只正在报晓的公鸡被突然掐住了脖子。

庞籍以及众人都大惑不解,甚至连徐硕和狄青这样的高手都没有察觉出异样,这郑小虎依旧跪于堂前,自眼中慢慢流出红色液体,而口唇呈黑紫色,须臾,郑小虎身体直直得朝前倒下,那背上赫然插着三只银色弩箭!徐硕看清楚,这三只弩箭乃是西夏神臂弓所发,而且是三箭连发,如此人潮密集的地方,三箭连发竟然无人察觉,可想而知,此人功夫之高,不在徐硕、狄青之下。

郑小虎死状可怖,那三只银色弩箭分明涂有剧毒!那堂上庞籍、文彦博、富弼以及洪钊一众文官大惊失色,洪钊甚至失声尖叫。而观审的一众百姓更是骚动不已,尖叫声,惊呼声,还有小孩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这偌大公堂倒是像市集一般,喧闹不堪,凌乱不堪。

欲知此案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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