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格的“诱导之音”仍在悄然奏效,但塞西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脸色涨红,额头冒汗,像是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压迫。
可即便如此,他始终没有被完全压制住。
安格眉头微皱,意识到再强行施法也无济于事,便轻轻挥手撤去了魔法。
失去了那股看不见的精神压力,塞西像泄了气的兽皮囊一样瘫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他抬手捂住胸口,眼神迷茫,不明白自己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安格上前半步,目光盯着他:“你是不是只要完成神交给你的任务,就能回去复命,见到神?”
塞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安格的语气忽然变得缓和下来,甚至多了些理智的冷静,“那你现在带我们去精灵的聚集地。只要我们铲除了那些精灵和矮人,你就能回去复命,按你说的,顺理成章地见到神。”
塞西一愣,眼中露出茫然与犹豫。
安格的态度转变太突然,让他一时间难以判断对方的意图。
然而安格并不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猛地上前一步,目光凶狠,声如震雷:“怎么?你从头到尾就是在逃命?你连精灵的藏身之地都没摸清楚?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去过——你一直在躲避神交给你的使命!”
这话如重锤击心,震得塞西头皮发麻,耳膜轰鸣。
他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喊道:“没有!我没有逃避!我……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那你还等什么?”安格继续咄咄逼人,声音凌厉得几乎能将人剖开,“现在每耽误一秒,我们蜥人一族的命运就越发岌岌可危!你能承担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达纳一言不发地上前,直接将塞西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塞西无力反抗,只能低着头,沉默着领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一路上,塞西断断续续地指引他们穿过了多个隐秘的陷阱。
有时是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藤线牵引着毒刺,有时是伪装得与树皮无异的陷阱口。
“这些陷阱……是不是你布置的?”安格边走边盯着塞西。
“不是!”塞西连忙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曾在这里潜伏过很久,观察他们的巡逻与布防……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
安格冷笑:“你不是没机会,是根本没胆子。就你这样的人,也敢说是神的选民?”
被这话顶得哑口无言后,塞西的嘴巴彻底闭紧了。
之后的路上,除非安格主动问话,他几乎不再多说一个字。
绕过第七根粗大的枝干时,前方忽然开阔起来。
一整片枝干上盛开着密密麻麻的花朵,粉白、浅蓝、淡金交错生辉,香气若隐若现。
那些花朵并非从树上生长出来的,而是攀附其上的藤蔓所开。
藤蔓与世界树的枝干颜色极其接近,若不细看,几乎会误以为这就是世界树本身在开花。
琳雅眼神一凝,轻声道:“这是精灵的气息……非常纯净。”
安格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转头看向塞西:“你来过这里吗?”
塞西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曾深入。精灵的箭术比我们蜥人更可怕,我们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你这样的态度,你觉得对得起神的重托吗?”安格冷声质问。
塞西张了张嘴,似想辩解什么。但他刚一开口,安格却像是失去了耐性一般,一掌探出,猛然扭住了他的脖子。
“你这种玩忽职守的废物,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声,塞西的颈骨被安格毫不留情地拧断。
他眼中满是惊愕与困惑,甚至没能理解这一切为何突如其来,便直挺挺地倒下。
达纳默默上前,将尸体拖至枝干缝隙边缘,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推了下去。
尸体在空气中短暂翻滚,随后被下方茂密的枝叶吞没,悄无声息地消失。
“解除。”安格轻吐一声,手指一弹,一道光芒从他身上闪过,变形术瞬间解除。
他恢复了原本的人类模样。达纳与琳雅身上的变形术也被安格一同解除,两人也恢复成了原先的牛头人模样和半精灵模样。
琳雅的目光落在眼前这片充满花香与生命气息的枝干上,她的双眼忽然泛起一丝激动与震颤。
“就在这里……”她低声呢喃,“我能感觉到……精灵的血脉,就在前方。”
正当三人准备踏入眼前的花海时,一支箭“咻”的一声扎在了安格脚边,箭簇深嵌在枝干缝隙间,尾羽微微颤抖。
三人立刻停下脚步,面色紧张地环顾四周。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前来拜访精灵一族。”安格迅速用古精灵语高声喊道,语气平稳却不卑不亢。
一道声音随即在他耳畔响起,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你们刚才明明是蜥人的模样。”
“那是变形术的伪装。”安格微微侧头,继续用古精灵语回应,“你们的法师应该能感应到。”
他话音刚落,四周枝叶悄然晃动,一队精灵战士如同从空气中浮现般出现在他们眼前。
精灵法师居中,两侧是两名手持长弓的弓手以及两名佩剑的剑士。
每一位都拥有精致到近乎不真实的面容,身姿挺拔,气质冷峻。
安格看着他们,哪怕以他的定力,也在那一瞬失了神。
好在他很快稳住了心神,正色而立。
那名精灵法师上前一步,抬手施展了一个简单的甄别术。
淡绿色的光芒划过安格三人身上,确认他们的真身后,她的神情稍有缓和。
然而,安格敏锐地察觉到,这五名精灵在打量自己和达纳时目光还算平静,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到琳雅身上时,却浮现出一丝隐约的鄙夷,虽转瞬即逝,却未逃过安格的眼睛。
安格暗自皱眉,却没立即发问。
此时,精灵法师沉声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寻找一位亲人。”安格侧头看向琳雅。
琳雅点点头,急切开口:“我是来找我母亲的,她叫娜提雅,是一位森林精灵。”
精灵小队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迟疑。
“你们来自哪里?为何会出现在世界树之上?”精灵法师再次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警惕。
“我来自威尔德兰帝国的安格男爵。”安格挺直了背脊,语气平稳有力,“这是牛头人战士达纳,还有——琳雅。”
听到他们来自树外世界,五名精灵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眼中难掩惊讶与不信。
特别是当他们看向达纳时,一名弓手低声对身边人说:“他是牛头人,而且血脉还很纯净……没想到,牛头人一族竟还有活着的。”
他们的声音虽轻,却瞒不过在场几人的耳朵。
安格记起了此前紫翅蜂蜂后、矮人大长老对达纳释放的善意,心中不禁猜测:牛头人一族的先祖,究竟做过什么,才令紫翅蜂,精灵,矮人都心存敬意?
然而这丝好感,似乎不足以打破眼前的隔阂。
“这里是精灵的领地,你们不能进入。”精灵法师语气冷淡地下了结论。
琳雅顿时神色焦急,刚欲开口,却被安格抢先一步说道:“你们不让我们进也可以,但能否通知娜提雅女士,就说有人来找她?”
琳雅转头望向安格,眼中满是感激,随即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吊坠。
那是一枚用细腻木材雕刻而成的吊坠,图纹古朴,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印记。
“这是信物。”琳雅双手捧着递给精灵法师,“我母亲若见到它,一定会明白。”
精灵法师接过吊坠,审视片刻后点了点头,收入怀中:“你们在此等候,我去通知娜提雅。”
临走前,她特别叮嘱另外四名同伴:“盯紧他们,不许靠近花海一步。”
精灵法师离开后,剩下的四人神情瞬间收紧,目光警惕如刀刃般扫视安格三人,仿佛时刻准备出手。
与刚才出现时的从容不同,此刻他们冷漠寡言、寸步不让。
安格尝试与他们交谈,甚至故意挑些话题引起注意,但这些精灵如石雕一般不为所动,眼神始终未离三人半步。
最终,安格从魔法腰包中取出三支银白箭矢,这他之前对付森蟒首领时获得。
他轻轻抛了过去,箭矢尚未落地,四名精灵的眼神中已经浮现出意外与不悦——他们显然认得这些箭矢。
“是你们的吗?”安格故意问道,语气平静。
可四名精灵仍旧一言不发,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未表现出来。
仿佛他们已经将安格三人归类为必须严防死守的“可能威胁”。
无论安格还是达纳、琳雅,只要不越界进入那片花海,这些精灵就不会动手,但也绝不会给予半点回应。
在紧张而沉默的气氛中,三人只得静静等待着娜提雅的出现。
空气中弥漫着藤蔓花香,却难掩潜伏于这世界树枝干间的剑拔弩张。
琳雅的目光焦急地锁定在花海深处,眼中闪烁着隐隐的不安。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等待某种回应或是命运的转机。
而达纳则不紧不慢,感到有些无聊,直接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随手伸了伸懒腰,双手捧起膝盖。
“安格,我饿了。”他略带撒娇的语气打破了沉默,“给我点吃的。”
安格愣了一下,随即从魔法腰包中拿出各种干粮与食物。
烤肉、饼干、果干以及新鲜的果子,逐一递到达纳面前。
达纳接过食物,满脸的满足,眼睛微微眯起,一边嚼着,一边发出满意的咀嚼声,似乎忘记了周围的紧张气氛。
那一刻,四名精灵的神情略微松动,似乎被这简单的举动吸引了几分注意,气氛也随之变得不再那么僵硬。
琳雅看到达纳的举动,内心稍稍放松,她轻轻地坐了下来,不再看着深不可测的花海,而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或者是在默默承受某种复杂的情感。
安格也随之坐了下来,旁边的一切变得安静而充满张力。
精灵们注视着三人的举动,显然有些摸不清他们的意图。
他们只是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现在,世界树之外的战事已经再度升级。”安格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帝国正在与蜥人展开激烈的交战。”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
随着安格的话语,四名精灵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原本冷漠的眼神开始微微变化。
对他们来说,距离获取到世界树外的信息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那还是娜提雅带给他们的。
在安格说,帝国已经可以和蜥人分庭抗礼时,精灵们不禁相视而笑,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与轻蔑。
“我说的不对吗?”安格感到有些疑惑,轻声问道。
一名弓手女精灵不屑地挑了挑眉:“人类什么时候如此狂妄自大了?”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
安格稍微皱了下眉,沉声回应:“并不是我们狂妄自大,而是你们被困在世界树上已经太久了。”他的话语直白且犀利,仿佛一根针戳进了精灵们的自尊心。
话音刚落,四名精灵的脸色立刻一沉,气氛骤然变得紧张。
安格感到一股压迫感涌上心头,精灵们的眼神冰冷,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如何回应。
安格见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闭上了嘴,避免再引发更严重的冲突。
然而,那个最先开口的精灵弓手似乎愈加气愤,脸上的愤怒越发明显。
她的双手快速拉开弓弦,箭头瞬间对准了安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冷的紧张感,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
安格并未表现出丝毫畏惧,反而依旧保持着冷静的目光,直视着她。
那份从容,仿佛连箭矢也无法轻易动摇。
达纳见状,迅速抓起身旁的钢骨朵,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似乎随时准备起身迎战。
但安格只用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达纳虽不满,但还是止住了动作,心中依旧保持警觉。
琳雅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安格猜测,她可能已经察觉到精灵们眼中对她的异样情绪。
她看向花海的目光充满了挣扎与无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人静静等待了近三个小时。
终于,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精灵法师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绿色纱裙的精灵女性,脸庞美丽如同花朵,气质脱俗。
安格心中暗自想到:这大概就是琳雅的母亲娜提雅了。
娜提雅一眼看见琳雅,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与惊喜,随后几乎是奔跑着冲了过来。
她一把将琳雅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琳雅怔住了片刻,眼泪顿时涌出,放声大哭,仿佛所有的压抑与思念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娜提雅看着怀中的琳雅,眼中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母女俩的情感交织在这一瞬间,彼此的眼神和触摸似乎是所有苦痛与思念的解脱。
精灵小队在旁默默站立,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随后他们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