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道:“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干么如此。”听他话音洪亮,料来只是刺破肌理未伤及要害,应无甚大碍,转身就要返回隔壁屋子。
方若望见她要走,郁闷不堪,推开身旁的杜流光便追。刚迈出几步,颈上细密的针眼又泛起一层血珠,瞬间疼得呲牙咧嘴,又坐回床边,凄凄然叫道:“既然阿离妹妹这般不愿见到我,那我……我今日就流血流净,索性死了算了!”
梅剑之看他又叫又闹,折腾不休,心里存着气,因着崆峒二老的份上,却又不得发作。
慕容离听他吵闹,停下来转回身,却没看向方若望,反而朝梅剑之瞧了一眼,转而说道:“你想如何?”
袂姑子老来得子,对这位独子宠爱有加,凡能应允之事,只要不违背道义,皆尽力做到。因此方若望自幼习惯了得不到的物事,便泼皮打滚,胡搅蛮缠,直到答允才罢。这时见慕容离肯返回,还道她终于心疼自己,不忍眼睁睁看着自己丢了性命,心下欢喜,直勾勾地看着她,又道:“阿离妹妹,我脖子上疼的紧,能为我上药吗?”
那杜流光神色一讶,却不表露,饶有兴致地望着梅方二人,放下手里的金疮药瓶,兀自坐到一旁。
慕容离口唇微张,似要拒绝。方若望又补道:“你若不肯,那我便不治了.....”转头朝梅剑之道:“梅兄,你替我到崆峒派,告诉我母亲,就说不孝子方若望,肝肠断寸,心如枯骨,活不了啦!”
梅剑之轻“哼”一声,不接他腔。
慕容离给他缠的心烦,上前拿起药散,胡乱地往他脖子上洒,白玉般地手指触上肌肤,方若望只觉一股说不出的凉意轻抚,火辣辣地破处登时舒爽无虞,不自禁心摇神荡,想入非非。
趁着上药的空闲,梅剑之自客店杂间寻了根麻绳,与杜流光一道,将叶枯大师五花大绑,捆到柱上。叶枯大师全身穴道被点,经脉迟滞,既发不出声,又做不得行动,只得惊恐地任其摆布。
到得第二日,天光微微透亮,镇子上鸡鸣不断,百姓已起床洗漱。那客店老板夜里给几人吓住,仍旧躲在房内不敢出来。
梅剑之放下几枚铜板,向屋内的老板道了别,拽着叶枯大师离去。
远处山头似屏障般绵延向前,望不到边,阳光洒在植被之上,泛起橙光,小路左侧的河面雾气蒙蒙。几人沿着道路继续往南而行,不时由早餐摊上传入阵阵香气。
方若望睡了一宿,起来喉头越发红肿疼痛,别说吃饭,便是喝口水亦难受无比,此时闻到饭香扑鼻,抓耳挠腮,不知不觉凑到那摊边上。
临着河岸边的一张小桌坐着两个中年汉子,见方若望痴痴呆呆地看着桌上吃食,眉头一皱,粗着嗓子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吃饭吗?”
方若望头一夜还字正腔圆地说话,这时喉咙发胀,发声也困难,嘶哑地指着那人道:“看了又怎么了?谁定下了不许瞧人吃饭的规矩了么?”
那大汉也是个暴躁性子,放下筷箸,怒道:“哪里来的混小子,在大爷跟前胡搅蛮缠,也不瞧瞧这一带,是谁的管辖!”
另一人黄脸黄发,看起来稍显沉稳,按住那暴躁汉子道:“与这话都说不清之人啰嗦什么?快快吃吧,一会儿还有要事要办。”
方若望被他言语激怒,跳进棚中,坐到那暴躁大汉边上,拍桌叫道:“好啊,本大爷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那桌上碗筷为劲力一震,陡然翻空几寸,又叮叮咣咣降下,摔到桌上。
暴躁大汉与同伴相视一望,猛地翻桌跃出棚帐,奔向河边。方若望看二人背影,还道二人要跑,也懒得去追,返身欲迎上梅剑之三人。
却道那二人从河岸旁的石缝内取出包袱,突然亮出森森刀光,纵起长身,便朝方若望后背去斩。
街上路过、摆摊的百姓陡见兵器,纷纷避让。方若望听得背后呼啸,本能地扭头去瞧,伤处顿时剧痛蔓延,不待调整呼吸,忙踏前几步,躲开来势。转过身子一瞧,竟是那二人去又复返,便道:“干什么,偷袭本大爷吗?”
前面的梅剑之、慕容离和杜流光半晌不见方若望身影,返回原路找他。远远听及似是在几丈之外说话,迎近一看,竟给两个汉子持刀前后围挡。待要相助,方若望却拦道:“对付这二人,本少侠自便足矣,你们且在一旁看好戏吧!”
暴躁大汉闻言,粗眉倒张,怒火中烧,不由自主地道出家乡话,破口骂道:“贼你娘,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逮住把你屎暂出来!”这一句为陕西方言,惯念阴平为轻声,上声变作去声,去声又变为阴平,非是本地之人,极难听的明白。
方若望哪里听得懂,噗嗤一笑:“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小爷我听不懂,你们两个,速速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