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瘟娃的过往(二)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难道就因为没有钱看病,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等死吗?
这和亲手杀死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终,还是瘟娃的爷爷这个一家之主,一拍膝盖,毅然决然的决定——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治病。
一家人四处奔走,不仅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还向村里的人借了一些钱。然后,带着孩子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县城的大夫确实医术高明,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又翻阅了半天那厚厚的医书,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孩子患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病,叫做软脚瘟。
“西风哥哥,这软脚瘟真的这么难治吗?不就是腿脚没力气嘛,多吃点东西不就行了吗?”听到这里,一旁的阮如是终于按捺不住,插嘴问道。
西风闻言,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他无奈地解释道:“你以为这病只是因为饿了导致身体无力走不了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还叫什么罕见病啊!真是让我对你的无知感到捉急啊。”
“不行就不行,怎么还羞辱人呢!”阮如是不高兴的嘟囔道。
“哼!你以后别说话了,不说话别人看着你像是个傻子,你一开口,别人可以肯定你是个傻子。”
西风才不管她乐意不乐意,照旧吐槽着,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眼见阮如是又要生气,西风赶紧继续说道:“听不听了?不听我可不说了啊!我这正事儿还没干呢,哪有闲工夫在这儿陪你讲故事啊……”
“听、听、听!”
阮如是连忙喊道,她可不想错过关于瘟娃的重要信息。和西风对她的冷嘲热讽比起来,她还是觉得搞清楚瘟娃这个人比较重要。
西风见状,得意地笑了笑,心里暗暗想道:“小样儿,还拿捏不了你了!”
“那软脚瘟可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可不是多吃点就能好的。”
西风一脸严肃地说道,“没听前面我跟你讲,这病严重的时候,小孩子压根就吃不进东西嘛。”
阮如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示意西风继续说下去。
西风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瘟娃的爹娘听了大夫的话,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什么单侧身体迟缓、四肢僵硬萎缩,还有更严重的终身卧床……这些词儿虽然大夫说得晦涩难懂,但瘟娃的家人还是从那些字眼儿里听到了关键信息。”
生长迟缓、终身卧床……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们,这孩子怕是废了。
村里的男孩子,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把子力气就算了,身边还离不开人伺候,这是什么人间惨案……
原本破釜沉舟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大人都沉默的哭泣着。
大夫也无法,这种病实在是太罕见了,他压根没有治愈的把握。
若是他真能治愈,早就去宫里当太医了,怎么还会在这种小地方赚这点小钱?
可人心也是肉长得,见一家人哭的凄惨,大夫还是按照医书上所说,斟酌着开了几服药,虽不能绝对治愈,但好歹让孩子身体松快点儿。
瘟娃的爷爷也跟着来了,布满沟壑的脸在旱烟明明灭灭的烟雾中若隐若现,最终还是他拍板:死马当做活马医,来都来了,总不能空跑。
依着大夫的嘱咐,带了几服药回去。
虽是如此,瘟娃的家里自此也日日阴云笼罩。
瘟娃的娘看着孩子那模样,日日以泪洗面。
瘟娃的爹觉得这不是事儿,为了避免孩子娘哭死,想着眼不见为净,就琢磨着将孩子托付给瘟娃的爷爷。
自己带着媳妇儿出去外面找活儿,一来散散心,二来也能多赚点钱给孩子看病,还能把拉的饥荒还上。
瘟娃的爷爷在屋里抽了一宿的旱烟,第二天早上就让夫妻二人收拾东西走了。
自此,瘟娃被爷爷一把屎一把尿带到三岁。
在此期间,爷爷教他说话,喂他吃饭,教他喊爹娘……
虽然他好像记忆里也没见过爹娘的模样,只听爷爷讲,爹娘都出去给他赚钱看病了。
也是在他三岁这一年,瘟娃的爷爷在夜里带着他去浇地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枯树枝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头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
这一下,让老爷子摔得不轻,直接躺在地上没起来。
月亮高悬。
水流哗哗作响,孩子的声音哭的特别凄厉。
好在村里的地离家不远,村里人循着声音,点着火把,才将一老一小带回家去。
在村里那土郎中一番鼓捣后,老爷子在第二日缓缓睁开眼。
看着趴在自己旁边睡着的小孙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
老爷子叹了口气,让村里人捎个口信给自家儿子,他怕是不中了。
瘟娃的爹倒是回来的很快,口信捎到立马就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看着老爹灰扑扑的憔悴面容,也被惊了一下,明明上次见还精神头很好的。
瘟娃醒来,家里便多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有点局促不安,一直躲在爷爷的身边。
直到爷爷让他和他爹说说话,瘟娃才确定眼前有点眼熟的人是他爹。
怯怯的上前走到爹旁边,他爹也不知是不是许久不见儿子,竟然也有种陌生和尴尬。
父子二人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温情,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流淌。
稍稍拥抱一下后,两人便分开了,瘟娃又躲在了爷爷身边。
看着这父子俩,瘟娃的爷爷在自家儿子身上扫了扫,看的对方有点不自在,才停下。
然后让小孙子自己出去玩。
屋里不知道在说什么,那时的瘟娃也不太关心,只隐隐听见“有人了”“瘟娃咋办”这么几个字眼儿。
但瘟娃才不会关心这些,他只想着让爷爷赶快好起来,等天气再暖和点,有了蚂蚱,爷爷又能给他烤蚂蚱吃了。
烤了的蚂蚱又酥又脆,简直吃了还想吃。
但他那时不知道,他爷爷再也没能起来,他再也吃不到他爷给他烤的蚂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