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母不常参加茶会,今日是因着去了报国寺回来正好一起。
她还带着魏娉婷。
小姑娘喜欢自己亲姐姐,也喜欢时安夏。几个人粘成一团,在开自己的小会。
魏母从不知道女子们在一起可以如此惬意欢乐。
她不是个聒噪的人,一直在旁边听着不说话。尤其听了姚笙之言,就觉得此女心思正。
魏母早前让儿子认干娘,是因着姚笙不能生了,际遇又可怜,生了同情之心。
可现在一瞧,她觉得姚笙比她想象的更好。不是那种整天拿凄惨往事挂嘴上博同情的人,反而如阳光一般和煦。
怪不得儿子总“阿娘长阿娘短”,有好吃的都会想着给阿娘备一份。
魏母点头附和,“正是,荣耀自然好。但我对屿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堂堂正正做人。屿直能有今日,全靠驸马栽培。否则走偏了道,又哪里来的这番成就和荣耀?”
姚笙颔首,“屿直胜在听劝,是个好孩子。不像有的人,那根筋弯不过来,一条道走到黑。”
她没有暗意所指,纯是有感而发。于素君却因此想起了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安心。
不由得想当初若是心儿也能及时回头,何至于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呢?
于素君忽然发现了一个奇妙现象。但凡听从了时安夏建议的人,都走上了坦途。
反之,则是绝境。
她又想起偶有一天做的那个梦,梦里丈夫位高权重,似乎也是因为这位侄女的提拔。
梦已模糊,她记不清了。且梦就是梦,本来混乱不堪,大多都是她和丈夫反反复复怄气的画面,反倒忽略了被称为“娘娘”的侄女。
于素君心思一动,伸出手向时安夏,悄悄说,“夏儿,听说你会看手相,给我看看呗。”
时安夏笑,“我哪里会看手相?不过偶尔胡诌几句,当不得真。”
“那你给我胡诌几句。”于素君不依。
众人见此,便纷纷围了上来。
郑巧儿打趣,“就给说几句呗,我家夏儿金口玉言。来来来,排队啊,素君看完轮到我看。”
众人大笑,时安夏抚额,倒也装模作样看了看于素君的掌纹。
她面色平静,很有些江湖术士的深沉,“大伯母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却也好强,容易伤神。有时候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肯让人知道自己的难处。似乎三十八岁是个坎,该有一劫,若能度过,当长命百岁。若不能……”
大家均敛了笑意,莫名就信服了这话。
于素君心头一紧,“那要如何化解?”
她可不想死!
时安夏想起夫君曾说过的一句话,觉得很合适,“与自己和解,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扔掉。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唯取悦自己,方能化解。”
说白了,就是保持心情舒畅,不生思郁。
于素君前世就是思郁而终。一个人默默咽下了许多苦果,因着在姻缘里矮了一截,事事隐忍,又无从梳理。
于素君听得很认真,当大夫的话一般听了进去。恭恭敬敬,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
她就觉得自己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大好的日子在后头呢。怎能就此死去?
时安夏末了又说,“我也只是看手相走势胡说的,当不得真。”
毕竟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可时安心的悲苦,大伯母有没有暗自神伤,谁能知道?大伯父这一世不再如表面上那样光风霁月,早早就露出了内心的弱处,大伯母又岂能如面上那般平静?
终究是在深夜独自伤神,暗自忧思。若不能化解,恐走老路。
这也是时安夏特意点出“三十八岁是个坎”的原因,想让大伯母时时注意着些,别犯傻。
男女的情爱在生死面前,又能有多重要?
时安夏继续给旁人挨个看了,似是而非胡说几句,大家都说准。
到了姚笙,她指着时安夏道,“我不用看,我的命运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夏儿就是她的命运。她早年的悲惨,是因为夏儿。她现在的幸福,仍是因为夏儿。
唐楚君怔了怔,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那我这手相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啊!我的命运也是夏儿呢。”
时安夏拉过母亲的手,认真看相,“你一生中,所育一儿一女……”
众人轰笑。
真准!
时安夏没笑,很正经,“你会活得长长久久,前半生吃过的苦,都是为后半生积的福。你会幸福美满,无忧无病,平安顺遂。”
唐楚君眼眶通红,一把抱住女儿。
这哪是看相,这分明是女儿对她的心愿啊。
时安夏也抱着母亲,温温染了笑意在脸上。
所有人的人生都不同了。而她自己当然也已不同。
前世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活过三月,如今稳稳的,已度过了危险期。
申思远和梁雁冰也常来给她请脉,都说脉象极稳。
连早前不适的无力感也消失无踪了,就好似有神灵在暗中护佑她一般。
茶话会热烈散去。
小将出战的热潮,将曾经热度退减的武举风云轶事再度翻炒起来。
北宣部联合多个书局把武举时擂赛和列国来战的官方记录,以及楚笙先生写过的人物小撰重新一起编录为《北翼小将》发行。
大街小巷都在传唱《少年说》,掀起了一波少年狂欢,也令得黄醒月笑开了眼。
因为他又有银子赚了。
但这次他和楚笙先生商量,将这本书的银两所得全部捐给了正如火如荼的战事。
购粮购衣购战马购武器以及药品,所有消耗的都是银子。
黄醒月十分高兴,用这种方式与他喜欢的女子站在一起。
不能做亲密无间的夫妻,就做志同道合的伙伴。
一样的。还少去了柴米油盐互看生厌的环节,挺好。黄醒月如此安慰自己,顺便议了个亲。
对方是翰林侍读学士的女儿,观其父便知家风清正,倒是黄醒月自己有些狂放不羁。
时成轩得了消息,还跑去唐楚君跟前讨嫌,“那个黄大人早前还跟你提亲来着,这没多久,就跟人议亲了。”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前妻,言下之意是,看我看我,我才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