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成轩眨了半天眼睛。
唐楚君看他跟看个傻子一样,连名带姓骂他,“时成轩,你有毛病吧!钟嬷嬷,把这人给我赶出去。往后再不许他踏入余生阁半步。”
简直浪费光阴!
再多待一刻,感觉头发丝都要冒烟了。
时成轩心里不甘得很,语气十分颓丧,“不用赶我!我去看看夏儿。”
唐楚君厉声喝道,“等一下!”
时成轩心头一喜。
又见唐楚君那张悍妇脸恨不得吃了他,“不许去看夏儿!她怀着孩子本就辛苦,你去给她添什么堵!”
时成轩垮了脸,“这话说得!我做父亲的,关心女儿还错了?”
“你那叫关心?”唐楚君冒火连天,“来回就那几句酸话惹人烦。她哪次不得为你操心?这么大个人了,一点正事不干。”
时成轩忍不住劝,“楚君,我跟你说,你要少发火,哪个女子会像你这样?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唐楚君怔了一瞬,就发现一遇到时成轩,心里就窜着一股鬼火,压都压不下去。
确实面目全非了。她原不是这样的人。
时成轩又问,“你要当祖母和外祖母了,难道心里不难过?”
唐楚君没听懂,“为什么心里要难过?”
“因为这显得咱们老了啊。”时成轩理直气壮。
唐楚君:“……”
她想起了早前女儿的一句话,就照搬过来,“你若是不愿意当祖父或是外祖父,也可以不当。往后,孩子们不认你就是了。”
时成轩从前妻眼里看到了和离时的决绝,心里喟叹一声,“其实我找夏儿真有事。”
时安夏早就在门外听半天了,款款进屋,对父母亲行了一礼,才道,“父亲有什么事?说吧。”
时成轩瞧着出落得越发明艳的女儿,面上带了丝讨好,赶紧从怀里掏出本册子,“夏儿你先坐下,站着累。你看,我在练和体字。你瞧瞧我写得好不好?”
时安夏怀着孩子不敢久站,也没客气,坐下后随手接过册子一翻,须臾道,“父亲若能沉下心思来练练字倒是挺好。暂且不论这字好与不好,至少练字练心,养性养身,对您也是有诸多益处。”
唐楚君坐在一旁吃茶,哭笑不得。这话不是应该长辈跟晚辈交代的吗?
现在倒过来,也就时成轩能有这福气了。
时成轩眼巴巴地问,“怎么就不论字的好与不好呢?夏儿,你还是论一论呗。难道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时安夏淡淡一笑,“父亲要听实话吗?”
时成轩就感觉这实话不是什么好话,心里又叹口气。
就听女儿道,“父亲若非儿时被祖母娇宠,认真习字学文,断不会是如今这般。父亲是有天分的,只是缺了耐性。假以时日,父亲若是专心练字,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时成轩听了半天,就听懂了最后四个字:一手好字。
顿时大喜过望,“我就说嘛,我女儿都能成为和书字体第一人,我这个做老……咳,做父亲的还能差了?”
唐楚君:“……”
你是会抓重点的。
时成轩开心站起身,拿过册子一阵风走了。走时扔下一句,“我练字去了。”
唐楚君抚额,“夏儿你这饼够他吃一阵了。”
时安夏道,“后宅清空,寄人篱下,父亲如今也少出去吃酒惹闲,能拘着他练练字也是好的。”
“就是难为了顾娘子。”说起这个,唐楚君忍不住问,“昨儿顾娘子又给我送来了一篮甘州蜜果,你说我回点什么礼好?她三天两头给我送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
时安夏想了想,“你若约她吃盅茶,比送什么都管用。”
唐楚君颔首,“理当如此。”
母女俩正说着话,有人风尘仆仆进了少主府。
那人恭敬行过礼,才将信件珍而重之呈上,“主母请过目。”
时安夏认得此人,是十二杀里的晋七。
前世刺杀过她,骂她“背信弃义”,被擒后吞毒自尽。
时安夏知道了上一世的许多事后,就知此人是全心为主的,便是温和道,“辛苦了,晋七。”
晋七有些诧异。
他知主母一向不喜十二杀,而他们十二杀后来也甚少在主母跟前当差。
但主母却还是一下就点出了他的名字。
有点受宠若惊,他赶紧单腿跪下,“属下份内之事。”
时安夏问了晋七一些关于岑鸢的事,对方都一一木讷作答。
问什么答什么,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时安夏听说岑鸢一切都好,便是觉得万事大吉。她让北茴领晋七下去休息,还叮嘱安排好他在府里的衣食住行。
晋七退下后,才跟北茴讷讷道,“我走了。我们在外面有宅子落脚。”
北茴问,“夫人是你主子吗?”
晋七答,“自然是的。”
“主子让你留在府中歇息,你走什么?”北茴驻足看着面前这人,“还是说在你心里,主子只少主一人?”
晋七人笨,不善言辞,慌忙解释,“不,不是。少主曾下过死令,如果少主和夫人同时遇险,我们十二杀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救夫人。”
北茴缓和了神色,“所以你到底当夫人是主子呢,还是只是你的一项任务?”
“这!”晋七被难住了,“我,我我我……”
北茴也不难为他,“得了,夫人让你歇在府里,是信任你。再有,夫人今晚定会写信让你带去给少主,你就好生歇着等令。”
说着就领他往前走,不再多说。
晋七闷头跟在北茴后面走,默默用了膳,去院里歇下。
不知为何,在这院里就生出一种对家的眷恋。
他咧开嘴,莫名笑了。次日他带着主母的书信起程前往战前,日夜兼程将信送到主子手里。
岑鸢诧异,“你这次歇在少主府?”
晋七惶恐,“主母安排下的。属下也知不该……”
岑鸢打断他的话,“听主母的话就对了。”
他拆了封套,里面又有两个小的封套。
一封信是时安夏给他的,一封信是唐楚君给明德帝的。
岑鸢拿着信去了明德帝的营帐。
二人各自坐着看信,互不打扰。
然后岑鸢起身,来回踱步。
漂亮的字迹一看再看,看了又看,总看不够。
果然,娘子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