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婉宁还是对这位画师,产生了某种的好奇。
“回姑娘,在下谢云妍。”谢云妍的礼数处处周到,她不一定知道婉宁是谁,但是态度依旧是很恭敬。
对于这个姓,婉宁就想到了金陵本地的大族,谢家。
“你是谢家人?”
“对,谢家三脉主事人之女。”
明明金陵谢家的假孩子谢危,同样是站在谢云妍的前面,她却没有给出一个眼神。
就像是不认识谢危,只把自己的注意力,给到现在的主事人,也就是婉宁的身上。
婉宁点点头,她很想知道,这位足够冷静的女孩,她的手下,是能够做出怎样的画作。
在地牢里面的时间,过得迅速。
谢云妍绘画的速度也是很快,但是质量却实半点不差。
尤其是对于那些细节处的描摹,尤其的真实,每一只正在蠕动的小虫,在画纸上面,都能让人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甚至是在甜水泼洒在程钰身上的一瞬间,飞溅出来的水渍、被击飞而腾空的白色蠕虫,都被刻画的一清二楚。
就算是有一只的白虫飞溅到了谢云妍的衣袖上面,她的表情依然是没有大变化。
眼神之中展露出来的,是厌恶,而非是恐惧。
婉宁看出来了,谢云妍是觉得这些趴在别人血肉上面的虫子肮脏。
好有趣的一个人。
这是婉宁对于谢云妍的第二印象。
三两下就将狼藉一片的现场绘制的跃然纸上,人的惊恐,虫的欢喜。
婉宁就站在牢房的入口,象征性地进行审问。
“程钰,速速说出同你勾结之人的名字,要不然你就要继续和这些小家伙在一起了!”
程钰每每在这种情况之下,都很想说话。
再者说,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也更加不是刚直的能够坚韧不屈。
现在说不了话,做不出反应,全然是因为下颌骨被人给脱臼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只能是“啊啊啊……”“呃呃呃——”的,吐出来一些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谁都不知道他是在说嘛。
是因为疼痛在求饶,还是愿意松口说说出,到底是谁当年和他一起,背叛了平南王。
失去了进行言语的自主能力,遭受着残酷的刑罚,但是整个人的意识还是清醒着。
程钰真的是恨不得马上咬舌自尽,不想再活在这像是炼狱一般的人间。
婉宁命人请画师来,最后呈现出来的画作,那是要给平南王看的。
借着画作,来展示自己在审讯一道上面的天赋。
这不时候程钰想要说出真相的意愿,越来越强了吗?
无论是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那就是好猫。
在一般的情况下,只要是下巴没有被卸下去,都是经不住这样的刑罚,有什么东西,早就全都给秃噜出来了。
平南王在几年前,早就已经查出来,到底是谁出卖了他的秘密,让大局一朝落空。
牵涉到这件事情的,能动手的早就被动手了,暂时下不了手的,也是派人下手,无论是本人还是家人,亦或是对方在乎的人和一件事。
都在清醒之中变得破碎。
平南王的气性大,一旦有背叛,让他发现了,那就真是不死不休。
对于一般的小喽啰那就算了,直接是一刀送过去,尤其是身边亲近的,更是需要杀鸡儆猴。
谢危面对这样的场面,或多或少是有点觉得受不了,还是守在婉宁的身边。
好不容易能够遇得上。
不过他知道,自己还是需要向着婉宁学习,最起码是在审讯的时候,想明白自己的站位。
和婉宁比起来,谢危还是觉得自己稚嫩的不像样。
婉宁就盯着谢云妍看,灵光一现,从前有很多被她忽略的东西,在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
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培养男性,资助男性?
除了在经商一道上,婉宁派了信得过的嬷嬷之外,貌似在书院和暗卫等很多个方面,她是下意识的忽略过去。
而是今天看到,在牢房这样的环境之中,都能够这样游刃有余的谢云妍,婉宁终于明白了,自己原来是忽略了占社会比重一半的女性。
说起来也是好笑,婉宁自己也是姑娘,在长时间的熏陶和教化之下,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和自己一样的人。
甚至婉宁再想着谋反的时候,还没有考虑到万一成功了之后,那么空悬的皇位,她到底能不能坐得稳?
难道在一整个朝堂讲究“男子气概”的氛围中,对着那一群“女人应该相夫教子,安于后宅”的男人们,这个抢来的皇位能够坐得稳吗?
婉宁觉得,很难。
就算是勉强稳定了自己的地位,底下也会是暗潮汹涌。
等到启文帝死了,她自己的兄弟们也都没了,可是宗室子弟还在,难道要把所有人都给赶尽杀绝不成?
在事实上,是可以的,但是一旦这样做,那就是和整个宗室撕破脸,还要遭受那些言官以及学子的口诛笔伐。
可是,在另一个程度上看同一件事。
培养女官呢?
如果整个朝堂上面,都是女官,在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所有的女官都是会自发的簇拥她们的女帝。
这是天然的统一战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的。
不过全是女官,还是不切实际,最好的情况,就是男女皆能入朝为官。
孤立无援的状况,就能够随之一扫而空。
婉宁的眼睛越来越亮,看着谢云妍的侧脸,仿佛已经看到了千千万万能够为她效力的女官们。
正在作画的谢云妍,感觉自己后脑勺貌似热热的,被一直盯着,她只能是稳住自己的脑袋,能动的就只有眼睛和手。
“谢姑娘,你很好,不要紧张。”
婉宁哪里看不出,谢云妍的动作逐渐紧绷,心中一笑,还是个小姑娘呢。
不过多时,两幅画就已经完成。
把画作交到平南王面前的时候,婉宁和谢危是一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