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三年,二月八日。
冲蛇煞西,金木在南
宜:祭祀、开光、纳采、裁衣
忌:嫁娶、栽种、伐木、安葬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向大地时,
马邑东川大道,战鼓如雷,两国号角此起彼伏。
庞大的军队,宛如海洋一般,呐喊口号,踏雪四溅,渐渐在大地汇聚。
野狐关前,七八里荒原上,几十万大军列阵对峙。
古代战争史上,双方大军,真正如此列阵搏杀的事,其实很少。
战场胜负是很分明的,打不过敌人会跑,不会想着决战。
若是旗鼓相当的大兵团作战,那也是攻城拔地,在几十里甚至上百里战线搏斗。
只有当双方都认为自家军队必胜时,才会有这种场面出现。
野狐关前,红底黑甲、黄底黑甲、红底红甲的赵国军队,
尽管军阵整齐,一片肃杀之气,但他们不过六七万人,
赵国的方阵,相对比突厥宛如黑色的海洋兵马,肉眼可见的少上一大半。
北风呼啸,
大纛随风而立。
金帐行宫被昆仑奴架起,
突厥帅台上,萧成章身覆儒甲,面前是二十四道将令,身后是无数传令兵。
某一刻,他冷视数千步之外的赵国帅台,浑身散发出蓬勃的战意。
周云?
萧成章终于能跟周云对弈战场了,这是兵家莫大的荣耀。
开战之前,突厥军师其实有些担忧,害怕自己失误。
但此刻身处战场,他有的,只是绝对的自信。
突厥兵马是周云的数倍,各处缺口都有大规模兵力防守。
只要今天突厥不败就是赢,萧成章这样还打不过,
那真不配‘兵法大家’这四个字了。
“嗡!”
“嗡!”
“嗡!”
苍凉的号角响起,突厥人率先进攻了。
闷雷一般的脚步声,响彻野狐关,
两支武川模式的突厥兵马,大盾长矛,弓弩狼筅,进入战场,开启第一战。
这是北狄国的心血,虽然在哲林草原被李宣削减了一批,但其主力,依旧有五万余人。
北疆建安军已经用战绩昭告天下,
步骑配合,远远比单一骑兵厉害。
“咚!!”
“咚!!”
“咚!!”
赵国帅台之上,几十面战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帅位被抬高三尺,一位身覆红甲的将领,端坐在将椅。
他眼眸冷厉,淡然的注视突厥前压的部队。
赵国将领缓缓拿起一面令旗,
传令兵看见后,立刻挥舞红色旗帜,发号施令,
楚军之中,一支雄兵,应令出战。
阴木铆接铁皮的大盾,在赵国勇士手中,如墙前进。
长矛兵目光灼灼,手中带着血槽的长矛,千锤百炼下,精准的平举四十五度。
战场上,两国步兵踏雪成泥,渐渐靠近。
虽然突厥人的兵马似乎更多,但赵军的气势远远超过突厥人。
他们大盾如墙,长矛如林,强弓劲弩,千人如一。
那一排排兵刃,被十三营的将士们,玩的就像艺术。
乍一眼看过去,数千人竟然动作几乎一致。
标准是量化的开始,每一个战术动作,十三营都是千锤百炼。
李保虽然是个混子,但十三营的兵马,为了一雪前耻,可从未当过混子。
中原战场,他们大杀四方,就是对努力最大的肯定。
“砰-砰-砰-砰……”
“铛-噗-铛-铛……”
战场之上,两股洪流毫无花哨的碰撞。
一时间,大盾猛击,长矛乱刺,残肢断臂乱飞,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观战的两国将领,皆注目于第一场战斗。
按理说,北狄国训练了数年的步兵精锐,对上武川步军,该是一场龙争虎斗。
没想到,接触不过一刻钟,战场出现异变。
突厥人只学会了鸳鸯阵的形,却没有学会它的神。
弓弩兵要用命站着对射,长矛兵要用命对拼,大盾手更要赌上今后的命运。
因为巨力撞击,很多大盾兵内脏受伤,退伍后,都活不了几年。
赵军为了信仰,人人死战。
突厥国的军队,即使重赏,跟命比起来,那当然是命重要。
本身就不如十三营,士气比不过,战术比不过,连气魄都比不过,自是扛不住几个回合。
步兵作战,最重阵型,一旦阵型崩溃,立刻失去抵抗力。
战场之上,赵国呐喊震天,无数旗帜摇动,所有军队都在咆哮。
赢了,
第一场赢了,赵国士气大振。
野狐关之战第一局,十三营五千余精锐,面对两支突厥步卒,足足一万二千披甲兵,竟是摧枯拉朽的取得胜利。
“嗡-嗡-嗡-嗡……”
“咚-咚-咚-咚……”
金帐行宫,萧成章变阵了,
既然打不过,他不可能看着十三营杀光突厥步兵。
此刻两旗还剩八九千人,去后方休整,依旧有战力。
第一场失利,突厥军师根本没放在眼里。
若是周云派出绝对核心十三营,连第一场都赢不了,那这一战就不用打了。
突厥令旗挥舞,牛角号的嗡鸣声中。
两支草原骑兵奔腾而出,这是来自北海的哥舒部、拔也古部,
他们此刻要做的是切断十三营的归路。
突厥本部,四支步卒出战了,他们足足有二万四千人。
萧成章有兵力优势,他就是用车轮战磨,今天也要拿下赵国。
突厥人变阵快,赵国帅台变阵同样也快。
十三营千步之外,听着赵国帅旗军令,刘黑豹忽然眼里闪过异色。
什么情况?第二场就是十五营上。
战场之上,赵国铁骑马蹄如雷,十五营在得到军令后,
三旅精骑即刻散开,宛若三只恶狼,从不同的角度,撕咬哥舒部。
赵王中军,岂是浪得虚名,
十五营头部骑兵,都是兵覆玄甲,马覆皮铠的精锐,
这些手持长槊的半重骑,在第一波冲锋中,具有毁灭性的杀伤力。
哥舒部虽然也是草原上骁勇善战的部落。
但他们什么时候,打过这种高强度战争?
无论是兵备、战术,甚至心理准备,都远远不达标。
如同礁石破开海浪。
就似铁犁翻起泥土。
十五营的铁骑,一路摧枯拉朽,连续凿穿两大突厥部落的骑兵。
哥舒部、拔也古部两个首领心如刀绞,
那一个个倒下的草原汉子,要十八年才能长大,
如此损失,得多少年才补得回来。
更重要的是,草原是论实力的。
没实力,汗位拿到又怎样?草场都守不住,凭什么抢汗位。
退兵了!
两大首领再也坚持不住,他们最多损失三个千人队,再多就伤本源了,
北海草原人,说什么也不打了。
金帐行宫,这种情况在萧成章的预料之中。
萧才子没有丝毫犹豫,继续派遣无关紧要的兵马上场。
他似乎有一种怪异的直觉,
因为这个,萧才子将铁力可汗的嫡系死死按在手里。
三旗天狼卫、三旗王帐军,猛将杨豪、翼枭、忠利骨等,都暂时没有行动。
令旗挥舞,金帐行宫四个方向,萧成章都部署了武川式的步卒,
两万余步兵,大盾如墙,长矛峰寒,将可汗四方拱卫的就似铁桶一样。
战场之上,双方军阵变化都很快。
萧成章出招老练,几乎每支兵马都被最高效的利用。
可对面周云似乎更为沉着,见招拆招。
到现在为止,都是占尽优势。
赵国以十三营为步军灵魂,
以十五营为骑兵根基。
配合二万余野狐关步骑,竟然打的突厥人抬不起头,已经连续赢了五六场。
金帐行宫,数名老首领脸色凝重,面露担忧。
但一直指挥战斗的萧成章,眼里却闪过兴奋,
他笑了,笑的狰狞。
失误?
这是明显的失误。
赵国一共就那么些主力,不用郡兵来消耗,却一直滥用主力军的体力,这样哪来的后劲?
尽管对方排兵布阵都很厉害,但萧成章有绝对自信,再这么打下去,突厥国赢定了。
“周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野狐关的兵马,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后继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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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山谷地,朝阳之下,
无数赵国骑兵,马蹄响动,缓缓布满了数个山头。
云都山城,数万兵马来了。
他们有山兵、有雁门宗族兵、有赵国各地勇士。
数万赵人,铁甲长刀,带着崇拜且炙热的目光,
望着山坡上的那个男人,望着山坡上的那杆神器。
阳光下,
湛金十字枪,金光熠熠。
九节铜环,叮铃作响。
赵王周云,四个大字,在山川之间飘荡。
建安军神器下,有一位英俊白皙的大将,
此人雁鳞甲、黄骠马、金装锏,不是秦寄又是何人?
在他身旁,又是一大将,浓眉大眼,形如山岳。
手持一把盘虎关刀,乃是影卫左将,赤虎李昂。
两位大将的前方,
有一位英俊威武的赵人,缓缓戴起了三羽赤盔,
此人身覆山文玄甲,手持饕餮两刃槊,跨坐杂毛马王。
某一刻,赵国大将目光灼灼,战马人立而起。
他对着身后,一眼无边的赵国骑兵,声嘶底里的咆哮。
“定王放弃了理想,但赵国没有放弃。”
“为了赵国延续,为了赵人的父老,赵国儿郎,随大纛出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