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做到第三十六个俯卧撑的时候,贝壳汉姆俯下去,再也没撑起来。
我又一次面红耳赤,一个老太太级别的女人居然对我产生了降维打击,我他妈就算费劲九牛二虎加吃母乳之力,也做不了二十个俯卧撑。
我捏着我的啤酒肚,遭了这么大的难,还有这样的肚子真是一种耻辱。
贝壳汉姆大口喘着气,双手捂住胸口,心如刀绞般在地上开始打滚。
“不会出什么事吧?”我问宝宝大叔。
“怎么,心疼她了?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把她背回去,天一亮,她照样能活埋了你。”
我深以为然,这个地方向来就不存在什么知恩图报、举案齐眉之类的感情,从大叔下手的力度就能看出几分。
“走吧,死不了她,她整天宣扬龟神告诉她,能活过六十!”
六十?
“我怎么看她像七十的!”
“原始人这生存条件,六十就是长命百岁了,你能信她一天一顿生海蛎吗?”
我摇摇头,反正我是吃不了,除非蘸醋。
生死有命,贝壳汉姆老大娘,希望你的龟神能保佑你,保佑不了你也没事,那样你就能见到你的龟神了。
我和宝宝大叔继续下山,没过多久我们终于落地了,踩在沙滩上,百米之外就是大海,大海之上,繁星点点。
以前我吃咸菜喝小米粥的时候,总想过星辰大海一样的生活,现在我拥有了,却连肚子都吃不饱了。
“再怎么走?”我问宝宝大叔。
“顺着海岸线向右一直走,一直走到两腿发软就到了。”
啊?
我目瞪狗呆,这是一条什么指示,要是我两腿不发软,你打算让我围着小岛绕几圈?
就像如果有人问南墙在哪儿,你告诉对方,你闭上眼,撞到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南墙?
我舔舔嘴唇:“大叔,如果我现在就腿软了呢?”
“那你将来的妻子会很嫌弃你!”
妈的,这样话你接的倒是够快!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这么多年,一点也看不出语言功能有所退化,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一前一后,我和宝宝大叔披星戴月开始绕岛环行,大叔说时间紧迫,天亮之前必须找到那艘船。
呵呵,有没有还两说着呢,这就想着住进去。
“大叔,你会开船吗?”
大叔头也没回:“我之前是渔民,你说我会不会开船。”
“我是说,万一是一艘大船呢,比你的小渔船大好几倍的那种船。”
大叔停住脚步,摇摇头:“据上一任酋长说,那是一艘古帆船,帆船……我确实不太熟,我在梦里梦见过,但没上手试过。”
很好,我在梦里还梦到过飞机,你来我梦里,咱一块儿飞出去多好!
“老酋长还说什么了?”
“嗯……他的确还想说点儿什么,但被当时的贝壳汉姆用沙子堵住了嘴!”
希望他不是想说“我在逗你玩儿”。
海风拂面,夜色静谧,我和大叔有说有聊,这也算逃亡生活的一种惬意。
月亮东升西落,天色渐亮,一段悬崖峭壁截断海岸线,延伸到海里,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和宝宝大叔惊喜不已,起码看酋长的话有三分之二是对的。
三分之一是确实有悬崖峭壁,三分之一是确实走到两腿发软。
高兴过后,我和宝宝大叔掐着腰,望着延伸到海里百米距离的峭壁发了愁。
那种愁,恨不得用一壶二锅头浇在我的头上。
“你会……”
“我不会!”
“你不是应该会……”
“我不会!”
这是我和宝宝大叔你问我答和我问你答的具体方式。
我一直不会游泳,宝宝大叔是渔民出身,但他说自从来到岛上就没下过水,而且为了防止他从水路逃跑,女人们也严禁他下水。
那么问题来了,我俩怎么到峭壁尽头的水洞去瞧一瞧看一看呢?
我俩瘫坐在沙滩上,一筹莫展。
望着湛蓝的海水,我多希望有一只年迈的海龟游过来,它是一只生性善良的海龟,看见落魄的我和大叔,心生怜悯。
老龟问我去哪儿,我指了指峭壁的水洞,老龟微微一笑,唱起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尽管我并不情愿,我可不是王八蛋的儿子,但我觉得老龟唱完歌后,一定还有别的表示。
没想到,老龟唱的还是完整版,那个抒情的劲头儿,老泪都流出来了。
一曲过后,我不禁拍手称赞,老龟抹了抹眼泪,转身要走。
我赶忙吆喝:“哎,乌龟大神,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啊?”
老乌龟哈哈一笑:“我当然没忘要把你托过去,我只是想转个身。”
说罢,老乌龟调转龟头,屁股朝向我,而后用浑厚的嗓音呼唤道:“你从后面上我吧!”
我裤腰带突然一松,它像听懂了什么东西……
我横七大叔竖八,躺在沙滩上,海水冲过来冲过去我们也不为所动,有本事就把我俩带走吧,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你唱的什么歌?”宝宝大叔问道。
“我?”
大爷的,不小心还唱出来了。
“你饿不饿?”我问大叔。
大叔摆摆手:“惆怅已经填满了我的肚子,再吃东西,心事就要吐出来了,一旦吐出来,这世间就淹没在我的疾苦之中了。”
哦,看来矫情还能当饭吃。
我张张嘴,渴的要命,再这样晒下去,我的肤色也不允许我在天黑以后吃黑巧克力了。
我刚想闭会儿眼,突然从远处传来尖锐的哨子声。
“不好!”宝宝大叔一个鱼跃,摔倒在水里。
唉,这么大岁数了还逞强。
“贝壳汉姆被那些女人们发现了,她们要来了!”
宝宝大叔一脸惊恐。
“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我义正言辞道。
“对,天无绝人之路!”大叔紧握拳头配合我。
我们四目相对,同时发出灵魂之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宝宝大叔脸色一沉,大叫一声“不好”!
我顺着大叔的眼神看去,倒吸一口凉气,我们这一路逃亡,那叫一个脚踏实地,四只踩在沙滩上的脚印,由远及近,棱角分明。
这还用搜山吗?
这蛛丝马迹留的也太明显了,但凡女人们没有被朱可壮的荷尔蒙蒙住双眼,这就是黑灯瞎火也能顺藤摸瓜、按图索骥找到这儿来。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宝宝大叔坐在地上,“你说我要是落在贝壳汉姆手里,她该怎么对待我!”
我没有宽慰他,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不远处一棵躺在地上的枯树上,掐头去尾,主杆得有半米粗,五六米长。
就是它了,擎天一柱,非你莫属!
我指着枯树,向宝宝大叔吹响了口哨。
宝宝大叔已经泪水汪汪,看着倒在地上的枯树,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立马焕发出勃勃生机,就差头上开朵小花儿了。
三下五除二,我用上天赐予我弹钢琴的嫩手干起了修理枯树的粗活,加上宝宝大叔像凿子一样的手,很快,一只浮木出落成形。
“用什么划?”
“你觉得制作船桨还来得及吗?当然是用手了!”
我和大叔使出浑身解数,才将枯树扔进海里,我俩一人头一人尾,木头的浮力正好将我俩支撑起来。
“大叔,你会喊号子吗?”
“耗子?耗子不是老鼠吗?”
“指令,一起使劲儿的指令。”
大叔摇摇头:“划船就划船,弄什么号子!”
唉,算了,懒得和你废话!
“准备,走!左右,左右,左右!”
我和宝宝大叔开始乘风破浪,浪里白条!
既要左右划动,又要保持平衡,划船真是废腰子的活,但又一刻不敢耽搁,只要稍微一停摆,枯树立马被海浪推着往岸边跑。
这是漫长的百十米,不在距离长短,我俩的体重加上逆风而行,他妈的枯树就像一条蠕动的虫子,走走停停,时不时还要走走回头路。
“我不行了!”
腰腿背酸疼的要命,屁股被没清理干净的树皮扎的一屁股乱刺,刚到一半路程,我俩已经虚脱,乐观估计坚持不了一泡尿的时间。
“我也不行了!”
就在这时,枯树突然变得轻巧,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推着我们走。
我俩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普通玩家限时体验时间,赶紧借风破浪,使劲儿拍打水花。
有如神助,很快,宝宝大叔一把抓住峭壁凸出的一块岩石。
我回头往后看,到底是哪位神仙在帮忙,隐没在深水之下,一条人鱼模样的女人向远方游去。
没错,应该是她,我闻到了防晒霜的香味儿。
此刻,我想我有了写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现实基础:许多年后,面对美人鱼雕像,凌凌发侦探会回忆起在索马里与她相见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回到现实:峭壁转角,一个硕大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它大口大口吞噬着海水,我与宝宝大叔像是不够塞牙缝的虾兵蟹将。
“我就觉得他不会骗我!”
宝宝大叔喃喃自语。
“我们算是安全了?她们不会追到这里来吧?”
“不会,岛上的女人都不会下海,这是她们的祖训!”
“生活在岛上居然不下海?”
“这是什么话,难道常在河边走就一定会湿鞋吗?”
“不会吗?老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反正我在岛上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女人下过海,据说海里有她们恐惧的怪物,一旦下水就有去无回!”
好吧,希望她们是认真的。
水洞一眼看不到边际,洞顶与水面距离起码有二十多米,我十分怀疑它是不是穿越了整座小岛,出口在岛的另一端。
“这么大的洞穴,藏一艘船总不过分吧?”
宝宝大叔扶着岩壁深信不疑。
没等我回答,洞穴外传来呜哩哇啦的咆哮声,一听就知道,部落的女人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