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光线亮起,崔辩叙看清了眼前人的头盖骨。
恩,这圆溜溜的脑壳顶,确实是他家娘子没错。
很好,他完了。
怪只怪昨夜未曾夜观天象,否则他必能瞧出今日有这一劫!
电光火石间,心慌慌却还在强装镇定的崔辩叙完成了头脑风暴,回忆起崔喆哄赵玥的操作,一把攥住江上弦的手手包紧,满脸真诚:“可弄疼你了?哪儿摔疼了,我揉揉。”
见江上弦垂着脑袋不搭理他,刚想掐着嗓子学他老爹说两句肉麻兮兮的话,正好瞥见她脸上未曾擦拭干净的血痕,眼底闪过一丝怒火:“你脸上这血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竟敢对他家年奴这闭月羞花的脸下此毒手!?
这可是全大唐最最最好看的脸!
和蒸饼一样又软又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神态严肃紧张,抽出一只手来抚上她瘦了不少的腮帮子,先是小心翼翼,发现没有伤口后微微用了点力擦拭,确定能擦掉这才放了心:“这是怎么弄的?又流鼻血了?”
江上弦又生气又委屈又心痛,他的手掌原就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水泡生了又破,破了又生,最后落了个满手的茧子,如今比从前还要粗粝几分,摸在脸上刺挠的疼。
双颊气鼓鼓的瞪着眼前的人跟一只愤怒的胖兔子似的,狠狠捶了两下小崔辩叙的胸口,又抓住他的右手来回摩挲着那些破皮的口子,绷不住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飞光死了,剑鸣一条胳膊没有了呜呜呜…”
她真的有太多委屈想说。
骑马骑的大腿根都磨破了,手心全是血泡,两条腿爬山爬的跟灌了铅似的,顿顿吃胡饼嘴巴里长了好几个泡,总是流鼻血,害得她动不动就犯晕…
这一路为了当好领导,她一直硬挺着,这会儿见了小崔,她却不想一点点细细的说这些。
因为他显然也不太好。
刚被护卫们扶出暗道的英姿听到这动静跟个猴儿似的就跑了过来:“大娘,大娘,这是怎的了?可是方才下来的时候摔疼了?姑爷,你就没接着些?”
被质问到痛点的崔辩叙尴尬的没有回答,他实在没脸说!
反倒是一旁看热闹的赵善语气凉凉,幸灾乐祸的比划:“怎么没接呢?你家姑爷不止接了,还顺手把人啊,就那么丢出去咯~”
崔辩叙:.....这厮实在皮痒!
“剑鸣没死?!”黎生抓住重点,趁机替自家九郎解围。
一时间护卫们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没死便好,少了一条胳膊还有一条呢,够用就成!
崔辩叙给了黎生一个高度赞赏的眼神,顺势把江上弦搂在怀里,语气轻柔:“他此刻在何处?你怎的来了这地方?”
“他的伤太重了,我让缙云和杨恩将他带出去了,其其格虽替他医治,可这地方缺医少药,也不便修养....你不知道,那伤瞧着都疼,偏他这回争气的紧,半点儿没哭,是我平日小瞧他了。”江上弦不吝的夸赞着剑鸣。
原先以为那哭包醒来少不得要大哭一场,谁知那双眼睛在叮嘱自己的时候明亮坚毅,没有掉一滴泪,是个爷们!
崔辩叙原本以为剑鸣死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沉重的心情随之一松,嘴角含笑道:“他一直很能吃苦。”
崔家选护卫也不是随便选的,穷文富武,培养一个护卫的花销不小。一般会都挑选五岁左右的童子,经过验体、摸骨,确认有习武的天赋才会送到主家身边。
剑鸣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但一直都是最努力的。
他自小立志要成为征战沙场的武将,剑鸣便说要做最勇猛的前锋,为他打头阵。
如今自己被困于大理寺,剑鸣少了一条胳膊。
可见人生无常,任何事情都不能按照心中所想而走。
“放心,即便少了一条胳膊,他也依旧是我身边最得意的护卫。有我在一日,便叫他过一天好日子。”崔辩叙知晓她心软良善,尤其是对着身边的奴仆护卫。
逐渐停止抽噎的江上弦吸了吸鼻子,双手搂着崔辩叙的腰来回摸了几下,又伤心了:“外祖母让我来的,说这地方需得西殴族人带路才好进来。”
呜呜呜,她家小崔都瘦了,手感都变味儿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崔辩叙浑身绷紧,力求将自己的肌肉展露到最佳状态。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家年奴喜欢什么他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含羞带骚的小崔撇过脑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正好瞧见不远处用一种挑剔打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陌生女子,眉头一皱,却依旧温和:“让护卫们来一趟便是,这一路颠簸劳苦,哪里用你亲自跑来,简直是胡闹!外祖母是愈发糊涂了。”
“哎...”
江上弦默默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来,捏住鼻子小声嫌弃:“你怎么这么臭。”
温情时刻,她也不想太煞风景,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尸臭味、血腥味、汗臭味,还有一股子潮乎乎没晒干的霉味....
这和生化武器有什么区别?
感觉娘子对自己的喜爱程度好像有些略微降级的小崔一把将人按回怀里,理直气壮:“你身上也臭,我怎的半点不嫌弃?”
“我才不臭!”小江炸毛。
其其格挤眉弄眼的凑过来,近距离上上下下打量崔辩叙,最后对着江上弦给出高度评价:“你这男人还算凑合,脏是脏了些,洗干净了还能用,是个干活打猎的好架子!”
什么叫凑合?
什么叫洗干净了还能用?
崔辩叙脸都黑了,本来他就不喜欢被人这么直晃晃的盯着看,这女子还到他跟前来大放厥词。
“那可不,早同你说了,我家九郎好着哩,生的又高又俊,饱读诗书,武艺精湛,便是在长安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江上弦骄傲的抬起脑袋。
鸡贼的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狗男人不高兴了,顺毛的话张口就来,给崔辩叙顺的神清气爽,嘴角疯狂上扬。
其其格撇撇嘴,动不动就黑脸的男人,在她们族里可是要挨媳妇儿大嘴巴子的,也就是中原那地方男人命好,哼....
“这就是其其格,她是西殴族这一代的蛊婆....”
吹第二遍牛的江上弦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被当面吹捧第二遍的其其格觉得这话说的半点没错。
她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
江上弦用二倍速吹完牛,又挑着重点把事儿说了,最后道:“赵季不足为惧,虽未确认其身死,但在这深山之中,他独身一人,又受了伤,便是不死也没法再做什么,只是你们后头跟着的两拨人,未曾见到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