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你就可以利用甚至伤害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吗?”
“笑然,你忘了,你我这十二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洛菱歌一句话,令得穆笑然缄口无言。
是啊,这十二年来,洛菱歌为了自己付出的还少么?
要说对于穆笑然最为亲近之人,除去穆夫人这位娘亲外,莫过于洛菱歌自己了吧。
洛菱歌连对自己都能狠下心,又如何做不到对其他人狠心。
一屋子的人最终不欢而散,谁也没说服谁。
那次争执过后,穆笑然进了穆夫人的屋子再也没出来过,像是在单方面回避了与洛菱歌相见。
洛菱歌则是独自留在屋外的雪地中练剑,并没有要去寻穆笑然的意思。
穆清则是知道,既然连穆笑然都无法说动洛菱歌,那自己就更不可能了,洛菱歌在对设法守护穆笑然的这份执念上,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深,深到根本无人可以撼动,所以穆清也不打算再做无用功。
乐少言倒是没想这么多,女混子向来无所谓这些无关自己和自家穆姐姐的事,现在她唯独好奇一件事,就是当年穆笑然与洛菱歌和夏仁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在穆清的陪同下,乐少言敲响了穆夫人的房门:“师父,穆姐姐和我来看你啦!我们能进去吗?”
开门的人是穆夫人,可穆夫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临走前还不忘说上一句:“早就跟你说了剑客无情,你不听。”
乐少言闻言深知不妙,连忙阻道:“师父正伤心着呢!师祖你就别说风凉话火上浇油了啊!”
穆夫人闻声转过头来看向乐少言,冷声道:“你也是剑客,你亦是如此。”
“阿言不会的。”开口回话的却是穆清。
穆夫人又看了一眼二人,不再争辩什么,径直走出了屋内,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一路走到屋外的坪地,穆夫人竟是极为罕见的主动找上了她最讨厌的洛菱歌。
穆夫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洛菱歌挥着手中坤仪剑,将地上的积雪连带而起,与空中的飘雪融为一片,直到一招完毕,剑入鞘中,洛菱歌这才停了下来,朝着穆夫人所站的方向抱了抱手,以示礼貌。
对此,穆夫人则是以一声冷哼表示回应,而后说道:“无情无义演得可真好啊,你把我闺女伤得也有够深啊。”
洛菱歌有意忽略了穆夫人的无礼之举,回道:“演得再好又有何用呢?即便我这么说,笑然依旧不愿将乐少言牵扯进来。”
穆夫人不置可否,又道:“我闺女又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你就不能直说想她徒弟帮个忙?说不定反而会同意。”
洛菱歌却摇了摇头,道:“那样的话,即便同意,笑然也会觉得对不起她徒弟,还是会跟自己过意不去。”
穆夫人像是早就猜到了洛菱歌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紧接着问道:“那你这样充当坏人,就没想过对不起我那女混子徒孙?”
听到这话,素来冷着的一张脸的洛菱歌此时竟是出人意料地笑了笑,并道:“穆夫人不是常说,我们剑客无情无义,那么,我又怎会对笑然以外的人有负罪感?”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借用自己的话来搪塞自己,而且这借话之人还是自己最讨厌的话中形容的那人,穆夫人莫名感觉很不是滋味,顿时只觉洛菱歌更讨厌了。
但是讨厌归讨厌,有一点,却是穆夫人不得不承认的——
“至少,你对笑笑有情有义,虽然,你也只对笑笑有情有义。”
穆夫人话到此处,先是顿了顿后,迟疑了片刻后,才说道:“虽说我并不乐意,但在这一点上,我会支持你,毕竟,我的立场与你一致,我同样在乎我的闺女笑笑。”
洛菱歌一愣,应是没想到穆夫人会这么说,怔了半晌,这才缓缓回过神,再次抱手说道:“洛某在此谢过穆夫人。”
穆夫人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让洛菱歌少来些这种形式,而后又问道:“不过,我看你除了刻意站在道德至高点,以此圈住我那女混子徒孙外,似乎也没打算额外再干点别的什么。你不会就只想着用这么个法子来让乐少言主动入局吧?你就这么相信这女混子一定会为我闺女搭上自己?”
洛菱歌点了点头,看似势在必得,淡然说道:“当然,乐少言可是笑然教出来的徒弟,我不了解她,我还不了解笑然么?我之所以不额外再干点什么,自然是因为,不必我多做什么了。我非常相信,乐少言一定会主动加入,并替我说服笑然与清儿。”
*
屋内,乐少言与穆清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看着穆笑然坐于床榻上的背影,二人颇显无措,虽说是来询问过往的,此时却不知要从何开始说起,总感觉无论怎么说,现在开口问都好像是在人伤口上撒盐。
直到,穆笑然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翻手指向屋内桌椅,朝二人说道:“先坐吧,我知你们有许多疑问,放心吧,我会一一为你们解答。”
乐少言与穆清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按穆笑然的意思一起在椅子上坐下。
穆笑然下了床榻走到桌前,替二人各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并道:“说来也挺可笑,别看刚才我那么凶,其实啊,在我们几人当中,唯有我,才是那个最没资格责怪洛洛的人。”
乐少言瞧见自家师父自说自话,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忙不迭地拦下了穆笑然的手,并道:“虽然听不明白师父您老人家在说什么,但是穆姐姐说了,‘行医者,不沾酒’,您老人家身为坊主大人,可要为您的少坊主做榜样。”
不等穆笑然为自家徒儿的关心而感动,谁知下一秒,这女混子就将手中的酒杯拿到她自己手上,带着一副馋样,笑嘻嘻地说道:“所以就由徒儿来替您老人家喝吧!”
“……”
当然,女混子的算盘并没有得逞。
乐少言冷不丁地吃了穆清一记爆栗后,那小酒杯又重新回到了穆笑然手中。
穆笑然将杯中酒一饮到底后,随即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并自嘲一笑,道:“你们听不明白很正常啦,毕竟你们并不知道,他夏仁啊,其实是当年由我亲手埋下的祸根,而洛洛所做一切,也都不过是在为我所做之事收拾烂摊子……”
那一年,镇压完武人盟之祸乱后,秦夫人与剩下赎罪的那批人一起建了伍仁村,穆笑然就跟着穆夫人一起,随秦夫人一同留在伍仁村内安家生活。
因穆夫人医术高明,虽然给人看病大多数时候是看其心情,但几年下来还是有在村中诊治了不少人,因而被村民们尊称为“穆师”,当时年纪尚小的穆笑然,也因一直跟着自家娘亲学习医术治病救人,而被热心肠的村民们奉为“小穆师”。
穆笑然十六岁那年,自穆夫人那儿所习得的医术大成,便拜别穆夫人与秦夫人,准备出伍仁村去江湖游走,想要去实现儿时那个宏伟的梦想,要让世上的人们无论身在何处,不管有钱没钱,至少都能治得上病。
小穆师的故事,便是从这里开始启程。